塵世一浮夢 宴席開啟(1 / 2)

鐘離所說的故事,哪怕是在許久之後,久到我輪回幾世,也依然深深記在內心。

——在這片大陸上,善意終將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呈現在人們眼前。

它們有時會相隔數年,有時會刹那閃現,那都沒什麼關係,我所做之事、所展露的善良,都會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寄托給下一個人。

就像魔神大人那樣,用善意哺育我的生命,最終造就了如今的我。

*

我看著那些對著澄黃琥珀抬起鋤頭,卻被困其中的蒙麵人,出乎意料的平靜。

“你們要去救他們嗎?”

在蒙麵人慌亂的嘈雜聲裡,鐘離平淡地將手一攤。他大概是不想插手,所以特意以“你們”作稱。

我望向那些驚慌失措的蒙麵者。

他們為那位被封進堅硬琥珀裡的同伴而慌亂,開始共同鑿向那顆琥珀。但在人渺小的力量下,琥珀絲毫為動。它仿佛是冷漠的看者,譏笑著他們不自量力又貪圖錢財的靈魂。

要去幫他們嗎?

我自問著。

在意識到自己無法救出同伴後,有人生氣惱怒,有人垂頭悲傷。他們開始後悔自己所做的一切,甚至祈求不知道此事的山中仙人網開一麵,救救他們的同伴。

要去救嗎?

我不知道對這個問題思考了多久,隻記得自己最後將選擇權拋到了打算旁觀的鐘離身上。

“鐘離先生,方才你說善意會在世間流傳千古,永久不息……此話當真?”

當我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臟逐漸將跳動頻率加快了。或許它也明白,對方的答案影響的,已經不僅僅是我的此刻了。

今日,明日……未來。

我的行為理由,都將因這個答案而徹底改變。

我注視著鐘離,等待著他的答複。

而他回答的是:

—— “此話當真。”

“是嗎。”

我歎氣道,隨後同一時刻,我腳下的塵土瞬然飛起,它們彙聚成幾顆邊緣整齊的塵石,齊齊向困住蒙麵人的琥珀飛去。

在石頭與堅玉撞擊的那一刹那,被困之人重見天光。與此同時,沙塵湧起,朦朧了周邊的一切。

我上前幾步,站在塵霧彌漫之處,冷聲對蒙麵人說:“你們不該來打攪仙人的清靜,還是快些下山吧。”

很神奇,我的視力在塵土之中絲毫未受影響,故而能清晰地看到解困之人左顧右盼尋找聲源的模樣。

他耳朵不錯,我隻說了一句便能找準我所在的方向。於是,他朝我這裡深深鞠了一躬,大喊道:“仙人救命之恩,我等定銘記在心,來日必定燒香拜佛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其餘人見狀,也照著他的模樣行禮。

我無奈道:“我並非仙人,隻是恰巧來此的旅人。”

但無論我如何解釋,他們都敲定我就是傳說中的仙家。

他們在塵霧中向我悵悔,說明了自己的來曆,也表達了驚擾仙家的歉意,最後在離開之際,有人誠懇地問我仙名。

我欲要再次解釋,結果聽到身後傳來清亮的男聲。

“你們連她的名號都沒聽過?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曇憐靈引真君!”

我瞪大眼睛往回看,就瞧見鵬裡坐在地上,朝我俏皮地吐吐舌頭。隨後又有模有樣地揚聲道:“你們驚擾仙山貪圖琥珀,才引她來此。此行之後,定要日行善事,切莫怠慢,否則……”

“好的好的,請真君放心!”領頭的蒙麵者連連點頭。在一個鞠躬後,他乾脆利索地領著眾人,沿下山的路走掉了。

*

待蒙麵人走得沒了影,我便立刻轉身朝鵬裡發問:“鵬裡兄,你剛剛那說的是什麼胡話,我怎麼能和仙人……”

“彆想這麼多嘛,阿玲姑娘。你看這結局不是很好嗎?”

“雖說是這樣……”

“各位。”

此時,胡安打斷了我們的話:“酉時要到了。”

他側過臉望向落入西山的太陽,提醒著我們本行最重要的事情。

與此同時,鶴鳴自山頂響起。

我仰頭,便看到仙鶴立於陡峭岩層之上,烈紅落日之前。

“撲通——”

是羽翼舒展的聲音。下一秒,它衝向鐘離,在離地一尺高處又緩慢了速度。

隨後,仙人緩慢降下,在腳落地麵的那一刻,瞬然化作一位身著寒梅點綴的黑衣男子。

“帝君。”

他抱拳朝鐘離行了一禮,緊接著眼神一瞥,就瞧見了我們。

然後,眉頭一挑。

“你們這些小娃娃也在這裡?”

之後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那正好,一同去赴宴吧。”

話落,那座居於山頂的浮生台被仙人喚到我們的腳前。我瞧見這熟悉的台階,立刻想起此台主人對我們的囑咐,於是取下腰間的酒囊喊道:“仙君,這酒囊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們來山頂的時候我就瞧見了,是鳴海那家夥吧。那東西等會兒搞也不遲。”

黑衣仙人無所謂地擺擺手,隨後長袍一揮,乘雲而起。

“走吧,先去宴席。”

*

這趟旅程的終點,在奧藏山——留雲借風真君的洞府。

那裡不同於琥牢山。山頂並不陡峭,是很柔和的平地;山水也不咄咄逼人,反而有些親人。當然了,最讓我感到親近的,還是那炊煙嫋嫋的熱鍋。

一位高大的神明站在熱鍋跟前,手裡還拿著鐵勺子。它注意到我的目光,還扭頭朝我笑了笑。

雖然這位神明以獸形視人,卻絲毫不顯威嚴。它望過來的目光滿含親近,甚至讓我覺得站在眼前的……是在爐灶前忙碌的家人。

“誒呦,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