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了弓箭。
在化作片片花瓣散去的火苗中,我的腳步轉移了方向。
從本想前往的南方,重新轉向北方。
“你要去找他?”
“總不能放一位剛剛擺脫侵蝕的仙人獨自去戰鬥吧?”
“既然如此……我送你一程吧。”
吟遊詩人扶起豎琴,他喚來同少年一起鎮守千年的強風,它們是那位夜叉的戰友,推著我前進,助我去往少年的戰場。
在離開的最後一刻,我回頭看了一眼吟遊詩人。
他微笑著朝我擺手,就像是在催促我。
恍惚間,我想起了千年前也有這麼一位神明,對於我去往彆處而感到欣慰。
這就是神明嗎?
我的視線掃過他腰間從未亮起的風之眼,如此想。
*
少年夜叉去往的地方,是荻花州橋尾的地方。
當我抵達那裡的時候,風聲已經接近平息,隻有商人急促的呼吸回蕩在空寂的荻花州。
他坐倒在地上,瞪大眼睛看著麵前的仙人。或許是月色太暗,他沒有看清那象征夜叉之名的麵具,隻瞧見了對方周身溢出的黑色邪祟。
商人扶地的手顫抖著。他慌張地喃喃自語:“妖怪,妖怪……”
少年身體一頓,卻沒說什麼。
我站在不遠處注視這一幕,不由地在心裡升起無名火。
那個時候我大概不算是生氣,更偏向於一種不解。
我不明白這個時代的凡人,對於仙者為何如此無知而茫然。不識仙人,還稱其『妖怪』,這在千年前近乎不可能出現的可笑之事,卻在我眼前上演了。
於是我不由上前幾步,少年夜叉似乎對於我的到來略感詫異,覆著麵具的臉朝我這裡看過來。
而商人也隨著對方的目光看向我。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起身跑到我身側,嘴裡還說著:“請您救救我,救救……”
“你早就被救了。”我壓下內心的怒氣,沉聲道:“你該感謝仙人對於你無禮的行為沒有多加怪罪。”
“什麼……?”
然而,強風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機會,它們也憤怒,對於自己的戰友被守護之人誤解的憤怒。
它們呼嘯著吹跑了商人,將他和來不及收拾的大型貨物一起,拋到了視線不可見之地。
風聲漸漸停止了,而少年仙人卻沒有離開。
他似乎是想要離開的,但才踏出一步,黑霧就從身體中溢出了。他不由單膝跪地,企圖用意誌壓製它們。
我立刻來到他身側,企圖用引靈之火穩定他的心緒。
然而一切都是徒勞,黑霧如同溢出杯子的水,源源不斷地從他身體飄出。它們踏入土地,致使草木枯萎;它們融入空氣,致使風聲窒息。
黑霧蔓延得如此迅速,我甚至都沒反應過來,魔神邪祟便席卷了這一小片天地。
而少年站起身,他摘下麵具,麵無表情地望向我。
眼中沒有一絲人間之意。
我隻能喚出弓箭。
這一世我可不是琉璃百合,沒有辦法再獻祭一次換來萬物歸靈,現在能做的就隻有儘量抑製住魔神邪祟。
當然,如果能消除足夠的魔神殘渣,讓少年仙家恢複意識自是再好不過。
但是……
“呯——”
長槍與弓箭相撞之間,我被那力道硬生生撞飛到樹樁上。
之後,我爬起來,抹掉嘴角留下的鮮血。彼時我的目光死死盯住麵前失去理智的護法夜叉,五指隨之握緊了弓箭。
——向來以驍勇善戰著稱的夜叉,可不是隨便就能打過的角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