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以後，天氣漸漸轉寒，晝夜也重新被分割，天色黑的早，林洄因昨晚那一事又有些刻意避著江鬱，索性他早上走時就預料到會晚歸，留了字條給星月他們，告訴不必等他回去吃晚飯。

他就一直留在楊家布行裡做了後續規劃，預算，大到格局選材，小到商品位置擺放，最後在那裡吃過晚飯才回。

歸家時銀月懸空，星辰羅列，林家沒養狗，但一路走回來村裡的狗都隨著他的腳步叫了一道，江鬱他們想不知道他回來都難。

連自家的雞都回了雞舍，而他一個人還站在籬笆院門外。

“哥，你今天回來的好晚啊——”

林星河個子躥的快，已經比他剛來那會又高出一寸，披著不合身的外衣，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雞窩發，儼然一副睡著了被吵醒的模樣來給林洄開門。

他大大打了一個哈欠，揉眼睛迷糊道：“爹和姐說怕你回來餓，爐子上給你溫了粥，要不要我給你去盛一碗？”

林星河困的迷迷瞪瞪的卻還能記著爹和姐交給他的任務。

林洄被他逗笑，揉了一把他的腦袋，“不要，你回去睡你的。”

以前上班的時候為了減少胃腸的負擔，他是鮮少吃夜宵的。

一麵催促星河去睡覺，自己輕手輕腳的去院子裡取水洗漱。洗完臉才發現，自己又沒拿毛巾出來，偏還夜深人靜，月亮挑這個時候藏進雲霧裡，地上一點光影都看不見。

黑燈瞎火，林洄在旁邊摸了一把空，動作小心翼翼還是撞到了桌子上，在帶出劈裡啪啦的一頓響聲之後，不得不放棄，用胳膊上的袖子囫圇擦了一遍水漬，剩下的就等它自然乾。

然後憑著記憶中的感覺摸索著路回去，磕磕絆絆的，他手一蕩，觸及一塊柔軟的布料，讓他一頓好找的毛巾就在這兒。

拽著一角，擦去手腕殘留的水，越擦越覺得怪。

這毛巾好像不太吸水啊。

“你拿我衣服擦水？”

黑夜裡突如其來的一句，差點嚇掉了林洄半個魂，身體的本能先一步做出反應，他身量高些，剛好撞在了身後碗櫥尖角上，“哐當”一聲撞到了肩膀。

林洄頓時疼的齜牙咧嘴，嘶著氣彎下腰，麵前就是江鬱，他還很禮貌的偏了半步避開他。

要命，他見江鬱的屋子沒點燈，以為他早就睡下了呢，突然出現反倒是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江鬱見他彎腰久久也不起身，眉頭單挑，歪頭問道：“有這麼疼？”

林洄：“……”

其實還好，主要他心懷不軌。

“這麼晚還沒睡啊？”

林洄這方麵一點長進都沒有，生硬的想扯開話題，早點回屋。

“這麼晚才知道回來啊？”

林洄自知理虧，沒在多辯駁，解釋道：“去了趟布行那邊，具體規劃了一下，回的晚了些。”

“是去布行回的晚，還是你不想回來？”

夜裡清涼，江鬱的話問的也很直白。

他這話的語氣中帶著很多複雜的情分，有一瞬間林洄覺得這話有身為妻子對離家丈夫不歸的怨懟，可再過一遍其中又含著另一種彆樣的錯覺。

這句話的潛意識表達更像在問：你是不是在避著我？

林洄心下一動，昨晚那麼明顯的答案，而江鬱又是這麼聰明的一個人不可能毫無察覺，他發現了，卻再次出現了，除非這個人心中有和自己一樣的想法。

他需要找林洄確定什麼。

寂靜安謐的夜晚，原本那顆小心翼翼的心臟開始鼓噪的狂跳不止，秋蟬捂住了嘴，樹葉閉上了眼，天地萬籟俱寂，他們在無聲的對峙中僵持不下，都在等待答案被揭曉的一刻。

月上西樓，重新浮現出光景，將銀輝重新灑下。

“算了。”江鬱的眼神暗淡下去，“你下次還是早點回來吧，我聽說東邊最近不太平靜，你……”

他話不等說完，一隻手貼著耳朵掃過，接著他就被扣在枕後的大手用力，整個帶了下去，幾乎同時，林洄的臉龐在他眼前無限放大，江鬱眼睫不可置信的瞪大，輕顫，他的雙唇微涼卻堵上了另一人很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