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二十九,北方素有蒸饅頭的習俗。
這個世界的“林洄”雖是個南方人,但這並不妨礙他的熱情,蒸出一鍋饅頭,一半白胖胖的點上梅花印,一半做成了甜品樣式的紅棗開花饅頭。
江鬱問他的時候林洄說:“討個彩頭,希望明年花開富貴。”
富貴,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社畜和白領的吉祥夢。
今晚吃的樸素,三素一葷,星河星月嘴上都說要為著明天的年三十留肚子,結果飯前拿起紅棗饅頭就吃了一個。
星月身為大夫,儘職儘責的照顧自己的病人,往季雲禮的碗裡一筷子一筷子的夾菜。
“不是我不讓你吃肉,你剛退燒不宜吃油膩葷腥的東西,不好消化,多吃蔬菜喝熱湯,多發汗才有助於你恢複。”
季雲禮十分聽話,應了聲:“好。”
約在酉時,四周響起了爆竹聲,一個接一個,漸漸聲勢大了起來,爆竹聲夾雜著犬吠,雲惠村一年之中前所未有的熱鬨,遠處天空砰砰的乍響,天邊泛起圈圈光漪。
“是花炮!”
星月丟下筷子拿著饅頭跑出屋,興高采烈地四處張望。
全家人都跟了出去,在周遭的犬吠爆竹聲中襯托,花炮嘩然綻放,絢麗明豔的煙火如點點星辰閃爍,又滑劃向夜空深處墜落退去。
江鬱望著遠處升起綻放而又漸歇的煙花,他想起京城每年這時青龍寺裡會鳴鐘,皇城內外都會掛滿彩綢,外邦臣子覲見賀禮,皇帝會在扯滿長綢的扶搖樓上行祈禱月神的祭禮,那些名動京城的歌女,伶人削尖了腦袋都想擠進去彈唱一曲,伸手觸月,手可摘星辰。
他對身旁的林洄說:“明晚,寧雲縣裡會放更多的花炮,比這些還亮還美。”
林洄倒是沒什麼感覺,花炮和那個世界的煙花雖是同一物,但後者經曆的數百年的改進,足矣比前者驚豔上十倍百倍。
可江鬱說起這些的時候眼裡有光,他不是被寧雲縣的煙花驚豔到了,而是再次想起了記憶中閃耀的故都。
林洄:“我聽說明晚縣城裡還會有打鐵花,你想去看麼?”
凡是能讓江鬱開心一些的手段,林洄都何樂而不為。
星月在一旁不滿的抱怨道:“哥,你偏心眼兒,我也想去!”
星河往常都是安安靜靜,林洄指哪打哪,這次也跟著姐姐附和道:“哥,我也想去!”
林洄哭笑:“那就明日我去找個車一起去。”
說完他想起來江鬱還沒答應他呢,轉頭又抓著人家手道:“老婆賞我個麵唄。”
江鬱有些心虛,計謀得逞般的狡黠一笑,他知道林洄不會拒絕自己的任何請求,遂也答應了林洄的請求。
林洄心裡跟吃了蜜一樣甜,這是江鬱第二次答應與他出門,他們的關係正在變得如尋常夫妻那般,密不可分再無隔閡。
寧雲縣的花炮很快落幕,但林洄心裡的煙火卻燃了一晚。
季雲禮看著林家一家人的氣氛,這般喜樂融融竟將他心底的陰霾也驅散不少。
這種節日,出去逛街怎麼不帶錢?以往林洄效仿‘零花錢’每月都會給家中小輩一些零用錢,這次也不例外,每人都得了三兩銀子,季雲禮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三兩銀子的份。
他驚慌失措,連忙推拒,嘴上還一直叫到使不得使不得。
三兩銀子對於林家來說其實不多,但對於季雲禮來說,這是一塊燙手山芋。
星月眼疾手快,替季雲禮搶過銀子,向林洄保證:“放心吧哥,他跟著我,我先幫他保管著,等他想買什麼再給他。”
林洄狐疑的眼神升起,他不是不信任星月,而是怕——
他走到星月身邊悄悄說:“你可彆帶回一堆中藥材告訴我季雲禮喜歡買藥——”
星月一噎,心虛的話在嘴邊拐了個彎:“也說不定呢,畢竟他現在病著嘛。”
季雲禮的燒已經全退了,隻是人看著還有點虛弱,以及身上好多個青紫色的淤斑。
年三十早上,林家人忙著張燈結彩,江鬱在屋裡寫對聯,季雲禮和星河站著凳子往大門上貼,星月在廚房給林洄打下手,小腦袋一個勁兒的張望看著外麵。
這是林洄來到這個世界過的第一個年,也是林家這麼多年以來正兒八經過的第一個年,全家報菜名報上來了十個菜,最後怕剩的太多被林洄削減到了六個菜,半葷半素。
說是年夜飯,吃的時候一點都不晚,他們沒那麼多講究直接當晚飯吃,要是等到五星半夜的誰還能吃下東西。
對於林家人來說他們早已習慣了林洄的手藝,季雲禮被年夜飯震驚到說不出話,他沒敢多吃肉,還遵循林大夫給他的醫囑一個勁的吃青菜,最後還是星月看不下去了,哐哐夾了一碗肉給他。
吃過團圓飯後,留下星月星河幾個小輩一起收拾。
林洄挽著袖子,手剛伸到水裡便聽見江鬱在屋子裡喊他名字。
剩下三個人把他擠走,嘰嘰喳喳地忙裡忙外。
林洄剛跨進屋子,江鬱麵帶笑意平靜的坐在輪椅上。
“怎麼了?”
江鬱眉眼笑的彎彎的:“給你個驚喜。”
林洄眼睛一亮:“好啊,是什麼東西要給我?”
他活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收到伴侶送來的禮物。
江鬱:“你轉過身去。”
林洄沒明白,但還是照做了。
他聽到身後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以為是江鬱在拿東西。
片刻過後,江鬱說:“好了,你轉過身來。”
林洄轉過身來,並未見江鬱手上拿東西,而是一個身著月白色雲山連翩躚瘦弱的人站在他麵前。
他瞳孔猛的一縮。
江鬱是站在他麵前的!
林洄長腿闊步,兩步邁到他麵前,緊緊擁住江鬱,把他整個人都抱在懷裡。
“你可以站起來了?你可以站起來了!”他重複了兩遍。
“嗯!”江鬱被他的情緒帶動,雙臂抱住他脖子。
這是林洄收到最好的禮物,抱著人不肯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