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三月,冰雪消融的季節,一場雨催著一場雨的變暖,粉白嬌嫩的桃花綻在枝頭,白日的光暖陽陽的,催得人好懶。
“吉時已到,入堂——”
林洄一身周正紅喜服,身長寬肩細腰,腰間隻有腰帶沒有其他墜物,長腿騎馬,一手拽韁繩,另一手懸於身前,愣是讓他走出了狀元郎登科的氣勢。
炮竹聲響,雲惠的村民有寧願走過來也要看熱鬨的,十裡八村的鄉鄰都圍在盼巧堂的一方小院,這些不是宴請來的賓客,單純是些好熱鬨的百姓,蘇清淮是第一個到的,來時就自帶了兩個大紅箱子,一箱是名貴蠶絲,一箱是自備酒菜。
送禮的見過,自備酒菜的林洄還是第一個見到。
蘇清淮大手一揮:“金錢對你我來說乃是俗物,這冰蠶絲可才是真正的千金難求,要是不願意去仙客樓我帶來的酒菜也夠酣暢一頓。”
林洄:“有心了。”
蠶絲確實是這個時代的名貴珍品,養蠶的工藝不在寧雲這些薄如蟬翼的絲織品應當是他彆處弄來的。
盼巧堂的地方不大,卻也勝在小巧彆致,正對著的另一個院子被林洄買下來了,兩個相互打通,一個做前廳,另一個住人,雙喜臨門,喬遷和新婚同日而行。
對於兩人唯一的長輩隻有林家老爹坐在堂上。
紅蓋頭遮著底下的人,林洄隻能看見那身華麗做工精美的嫁衣包裹著的清瘦身影,和唯一露出來細白雙手。
星月扶著江鬱一路進門,小姑娘穿著最愛的一身桃粉色衣衫臉上笑得比林洄這個新郎官還要開心。
“跨火盆——”
林洄牽著紅綢道腳步便放慢些。
“拜堂——”
於他對立之人緩緩彎腰,紅蓋頭的墜子輕晃搖動擦著林洄的手心滑過,隻是這一下就勾起了他全部的回憶。
“入房──”媒人高聲道,周圍嬉笑的聲音便全部響起了。
新屋子,雖不像村裡的房子生活久那麼有歸屬感,裡麵的東西一應俱全都是林洄一手操辦的。
來客不少,基本上都是這一年林洄在外麵跑結交的各類朋友,酒肆的黃老板送上兩壺桃花釀做鄰裡之間情誼。
他與蘇清淮並肩立於盼巧堂門前,一身紅一身藍,模樣也是一個賽一個的俊俏,在其他人眼中蘇清淮是寧雲縣的臉麵人物,林洄就是新晉的財神。
盼巧堂火爆的生意讓不少人認識了這位林家大公子,樣貌俊朗穿梭在寧雲縣和雲惠村之間,卻鮮少有人聽說過他早已成親,而今聲勢浩大的婚禮舉行,雖沒見過林家那嬌俏娘的模樣,光憑著下花轎的身影也得歎一句佳人當配俊郎,那些有心思為家裡的女兒哥兒尋夫君的商戶們也隻好歎氣一聲說著可惜了。
“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蘇清淮捏捏鼻頭說。
“那就彆講。”
“……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那天我去了縣令那吃了閉門羹。”蘇清淮說。
林洄看他一眼:“那不是很正常嗎?”
“當然不正常啊,以往縣令大人好歹也會迂回的拒絕我一下,這次竟然見都沒見,甚至我都沒說是什麼事。”
“那你的意思是有人先下手為強了?”
“不錯,”蘇清淮就喜歡林洄的聰明,“不但是先下手為強,而且在縣令眼裡這個人的身份要比我們更重要。”
林洄靜了一會,蘇清淮說的不無道理,畢竟蘇清淮在寧雲算得上是大族,即便是不能達成共識也不會就這麼晾著人吃閉門羹。
“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你還是彆想了,也不是什麼大事,說不定過幾天縣令又改主意了見我們也是說不準的事情。”
林洄讚同他的說法,今日大喜隻適合想江鬱,不適合想彆的。
然而,事實總是不能儘人意,一個接一個的訪客,突然就多出來一個陌生男人。
林洄向來都是最記人的,哪怕隻是一麵之緣,但凡聽過名字的,他也能在第二次見麵時準確的叫出姓名,但眼前的這個人陌生的很。
年紀看著比他要小上一兩歲,但個子卻同他還要高上幾分,甚至這個人比他更結實,他穿著雖單薄卻不凡,上好的衣服料子手臂,肩膀,腰身,都襯得他結結實實,看著像個習武之人。
林洄捫心自問,身邊的這些朋友接觸的這麼多人,卻從沒認識一個習武的。
他從進門之時狼一般的眼神就像盯著獵物一樣一瞬不瞬的盯著林洄,讓人感覺十分不適。
“這位公子是?”林洄覺得他的目光不懷好意,不認識的話好言把人請走。
那人終於把視線移開了,在盼巧堂掃視一圈下來,眼神裡都是不屑,行為舉止也毫無教養可言。
他大咧咧尋了凳子坐下:“我聽說這裡有一戶姓林的人家成親,不知道林公子可否願意款待我這無名無姓之人。”
林洄眉頭蹙起皮笑肉不笑:“公子相貌不凡,願來自然是賞林某的麵子,隻是我這地小,宴客的話在不遠的仙客樓,若是不嫌棄公子可去那裡。”
“仙客樓就免了,我聽說你的手藝也不錯,不如你親自下廚給我做一頓讓我嘗嘗山野農炊的味道。”
說完這人放肆的大笑,若是剛才說他的眼神是不屑,那麼現在的話語就完全的在作踐人了。
林洄臉色徹底冷下來,來者不善,這人純粹找茬來的他就沒必要再做麵子客氣下去:“公子可是抬舉我了,林某是生意人,不大會下廚,若公子不能滿意就另請彆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