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午夜我都沒能把房子理出個頭緒,正當我對自己的生活能力產生懷疑的時候,花形突然到訪。
“LUYA告訴我的。”他欠欠身就象在日本,“可以進來嗎?”
“當然,”我相當地吃驚,手慌腳亂掃出一片空地,“隨便吧,你想喝點什麼?”問完我轉過頭看著他笑了——冰箱遠在地球的另一端。
“我帶了茶。”他變魔術一樣拿出一個竹筒,我不得不驚歎於它的產地:日本神奈川。
“這是前年托去日本的朋友買的。”
我沒有準備青瓷杯,兩個人隻好用當地頭大的土碗喝起茶來。
我已經習慣花形的沉默,也已經習慣在他無聲的注視下做一些很孩子氣的事,比如,把兩隻杯子疊在一起。
“YUTATUOSI。”他帶點驚喜地說。
這是日本小孩玩的一種遊戲,比賽疊杯子,誰疊到最後誰就贏,他居然會記得。
這裡的土碗就算再疊多高都不會倒吧。我想著,收了手。
“什麼時候回日本?”終於,他還是痛下決心問了。
我攤攤手,“因為是臨時做的決定,所以自己也不太清楚。”
“工作不要緊嗎?”
“這個主動權在我,而且假期很長,所以沒問題。”
“家人呢?”
“花形,我父母早先就過逝了,女朋友半年前也分了手,如果非要算上的話,家裡隻有一盆仙人掌。”
我的話,多少讓他有些難堪,他往後挪了挪身子,“藤真,我沒有彆的意思。”
“你不想我留下來,是嗎?”
“是。”
“……”我沒想到他如此決斷。“所以你跟我說了那些話?”
“已經死過一次,還那麼不甘心麼?”他的手放在碗上摩挲,“已經說過一次對不起,還要收回嗎?”
“花形,有沒有人告訴你,很多時候你是個悲觀的人。”
“這跟我悲觀不悲觀沒有關係!”他似乎對我給他的結論不滿意,一下子挺直了身子。
我低下頭繼續喝茶。從來沒有喜歡過茶,對於紛繁的生活來說,這樣的苦澀和清淡是自己所不能容忍的,我們,真的不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的人。
“花形,回日本好嗎?”
“不!”他的表情在霧氣中看不清楚。
我笑了。“你讓我放棄,就象我讓你回日本,一個道理。”
“藤真,彆胡鬨了好嗎?我有我的理由……”
“你不喜歡這裡。”我打斷了他的話。
“……不……”
“你不喜歡這裡。否則這些對你來說會是那麼重要嗎?茶,YUTATUOSI,還有鞠躬的習慣。你很喜歡生活在回憶裡?”
“不要乾涉我的生活!”
第一次和一個與自己相識不久的人僵持。
有人說我其實是冷血的,表麵對所有人都好,但實際卻難以靠近,對與我的生活沒有交集的人,費的心力極少。
這次是不是例外?
換我緘默。
過了一會,他起身告辭。
“對不起,我想,剛才那句話,應該是你來對我說。”說完,他轉身向門走去,我從來沒有看過走得那樣累的背影。
“花形。”我喊。
風起,門狠狠地砸上,就在那一瞬間,我看見他在夜色下瘋狂地跑起來。
次日LUAY把我往床上拖的時候我醒過來。
“你們日本人都奇怪,睡在地上,還開著門。”
我笑著推開他的手,“好了,我醒了。”接下來是他充滿憂患意識的臉。
“乾嗎?這副樣子。”
“熊貓。”他戳戳我的臉,“沒什麼事吧?”
“什麼事,不過是睡得晚……”我揉揉重得象土壇子一樣的頭,突然想起花形,“被人罵了。”
“是不是樓上的壞東西,我去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