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哀地活著或者死去 奶奶的一生,濃縮……(2 / 2)

九點多,伯父來了,叫霜降回家吃飯,明早再來換他。

半夜,奶奶醒來,看著趴在床邊的兒子,想想在關押的孫子。這一病得花去多少孫子的救命錢啊!還有霜降這個可憐的妞兒。她默默的想著,實在不舍得拋下他們,可是,如果癱瘓在床,拖累兒孫,那簡直是,她無法想象自己能忍受那種日子。她好像彆無選擇啊!

她用會動的一條胳膊輕輕拔掉了輸液管,掀掉捂在鼻子上的氧氣罩,她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原來死亡就是這樣啊!她這樣想著就慢慢的睡過去了。

段立言沉沉睡去,今天他太累了,到了公安局刑偵科見到主管這個案子的刑警,探了探口風,又找了多年的在局裡工作的老鄉想想辦法,知道需要做的事太多了,有關領導,口供,死者家屬,律師等等,沒有幾十萬塊錢打點根本沒戲。多年的積蓄,即使店盤出去也難籌夠三十萬啊!老娘又在這個骨節眼上得病,天啊!作為一個兒子,父親,我該怎麼做啊?恍惚中,他感到母親好像動了動,可是,他太累了,以為是打了個夢掙,就沒有動。當他睜開眼時,看到母親的氧氣罩拿掉了,又看到母親手上的液體也拔下了。他張開口想大叫護士,又慢慢的合上了嘴。

他的淚水洶湧而下,他的老母親啊!他愛著又恨著她一生的老母親啊!

他忘記了當年大隊推薦一名大學生的名額時,他和年齡僅次他兩歲的弟弟立誌都有機會,是他母親硬是哭著求他讓給立誌;他忘記了弟弟大學畢業分配在城裡工作,還討了個大學生老婆,他有多嫉妒;後來弟媳婦跟人跑了,弟弟流浪不知所終,母親又求他收養他的女兒,為此,牛都被計劃生育小分隊牽走了。日子磕磕絆絆的過著,沒有一天消停,這一輩子,他恨透了母親的偏心。現在,他沒有想起這些。他隻想起來守寡的母親一個人拉扯他們兄弟倆的艱難,想起來五八年大災害時,母親全身浮腫,卻堅決把不多的照見人影的稀飯留給他們;想起來母親多年心懷愧疚的幫他操持這個家。

他嗚咽著叫了一聲“媽”,雙手使勁的抓著自己的頭發,悲涼的抽泣著。

他知道她會聽見,他看見她嘴角好像有絲模糊的笑意。

奶奶上午從醫院被直接送回鄉下下葬,當天就請人打了墓,半夜下了一場雨。第二天下午就匆匆送往了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