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星星一起流浪
醉泠漣
莫小顏坐在公園裡的秋千上，晃蕩著雙腿，一上一下，一高一低。她抬頭仰望一直在頭頂盤旋的信鴿，聽好聽的腳環聲一陣一陣忽遠忽近。
她還穿著睡衣，趿著拖鞋，她是從家裡跑出來的。家裡已經一片破敗了吧！她暗暗地想，已經很久了，爸爸媽媽吵架已經很久了。好像從她記事起，家裡的鍋碗瓢盆就不是一般的響亮！
“唉！”莫小顏低下頭，輕輕地下了秋千，準備回去。路燈下，莫小顏搖搖晃晃的身影唄拉得老長。他們現在，應該相安無事了吧……
莫小顏從小就是個很怪癖的孩子。她不玩洋娃娃，不穿公主裙，不哭不鬨，也不會纏著鄰居的小哥哥給她買糖吃。她這個安靜到沉默的孩子，骨子裡的不討人喜歡。
推開厚重的門，客廳已經恢複了平靜，媽媽呆呆的坐在沙發上，臥室的燈已經熄了。
“媽媽。”莫小顏快步走到媽媽身邊，把媽媽的頭摟進懷裡，安慰說：“不要難過了！”
“小顏……”媽媽扶著莫小顏坐下，一遍一遍，細細的看著她，“跟媽媽走吧，好麼？跟媽媽走，這個家，再也呆不下去了。”
“嗯！”莫小顏重重的點頭，她想要離開這個總是充滿著煙火味的地方。
於是第二天，莫小顏跟著媽媽走了，爸爸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她看到，沒有悲傷的，爸爸和媽媽，都好像是得到了解脫似的，笑。
那一年，莫小顏十三歲，她開始變得更沉默。
莫小顏十七歲的時候，已經是富家千金了。但是莫小顏這個怪小孩，她不穿名貴的衣服和鞋子，不佩戴任何象征富裕的首飾，不帶手機，不上網，她仍像三年前一樣，一樣的灰姑娘，風塵仆仆的樣子。
那所及金碧輝煌的高等學府，從來都是富家子弟的專寵。每年隻有一個班級對外招收雖然貧困，卻成績優異的學生，為他們提供免費良好的教育環境。莫小顏選擇了後者。她沒花一分錢，憑著自己全市第一名的成績，踏進這所一流學校。
莫小顏是在晨跑的時候遇見歐陽翊的。他站在高大的榕樹下，淡淡的晨霧裡，依稀可見他左耳上閃閃發光的耳釘。
他饒有趣味的看著她－－唯一一個晨跑的人。她也回望他，心裡疑惑他為什麼總看著自己。
莫小顏再一次跑到歐陽翊麵前時，她停了下來，走到歐陽翊身邊，冷冷的開口：
“請問，你為什麼盯著我？”
歐陽翊啞然，好直接的女孩子，如果是彆的女孩子看到他那麼盯著自己，早就羞得跑開了吧！但是她不一樣，她問他，為什麼盯著她。
“沒有，我隻是好奇，女生不都是很賴床的麼？”
“那隻是大部分女生。”莫小顏甩過頭轉身離開，她本來就不是個話很多的人，尤其是對歐陽翊這種人。
“喂！你彆走啊！歐陽翊不受控製的抓住莫小顏的胳膊，“我叫歐陽翊，高二（７）班的我們認識認識吧！”
輕浮。
這是莫小顏對歐陽翊最初的印象。所以莫小顏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說：“我不想！”
“好傲的女生。”歐陽翊看著自己空空的手，喃喃自語。天知道他是怎麼了，他平常是沉默到不能再沉默甚至冰冷的人，現在竟然主動跟一個毫不起眼的女生套近乎。真是，鬼迷心竅！
再次見到歐陽翊，是在新生大會上，歐陽翊作為學長為新生致歡迎詞，莫小顏作為新生，代表新生致詞，立誓。
“原來你叫莫小顏。”深沉的聲音自頭頂傳來。莫小顏猛地抬頭，看都歐陽翊站在背光的台階上，俯視她。
莫小顏不說話，推開他徑直向前走。歐陽翊剛剛要伸出手想要攔住她，身後傳來的笑聲卻讓他猛地收回手。
“歐陽翊，冷麵人？哈哈！”來人張狂的笑讓莫小顏不禁回頭。
“辰湛，你什麼意思？找茬嗎？”歐陽翊抬起眼看向辰湛。
“沒有。”辰湛踱到歐陽翊身邊，故意大聲說，“隻是沒有想到，號稱冰山的堂堂學生會主席，也會主動向女生搭訕哦？”
辰湛大笑著離開，經過莫小顏身邊時側過頭看了她一眼，擺擺手走了。
“你是學生會主席？”莫小顏問站在原地氣的青筋暴起的歐陽翊。
“是。”
“這是我們班的入會申請，教務老師讓我交給你。”莫小顏從懷裡抽出一打報表，交給歐陽翊，轉身離去。
歐陽翊傻傻的站在那裡，看著手中的報表，苦笑一下，暗罵自己激動個什麼勁兒啊，難不成還指望著她說出什麼仰慕的話麼？歐陽翊搖搖頭：“不會的，她不是那種人。”
理所當然的，莫小顏成了學生會的副主席，他們開始每天自習課在同一間辦公室裡策劃著年度晚會。
漸漸的兩個人接觸多了。歐陽翊發現，其實莫小顏也不是很冷的，隻是不善於表達。他一直對她有一種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找不到源頭。
莫小顏也發現，原來歐陽翊是真的冷麵人，他渾身散發著冰冷尖銳的氣息。隻是那冰冷在麵對莫小顏的時候，便化作了暖流，以至於莫小顏每次麵對歐陽翊時，都會覺得心裡蕩漾著一片溫暖。但她曉得，這不是愛情。因為麵對他時，除了溫暖，什麼都沒有。而真正令她怦然心動的，是那個叫做“辰湛”的與學生會對立的男生。
辰湛幾乎每周都會有三四次來學生會搗亂，每次都被歐陽翊擋回去。但是這天，歐陽翊不在。整個學生會，隻剩下莫小顏。
辰湛摸著下巴玩味的看著莫小顏：“你是上次那個女生吧？歐陽翊想要釣的女生？”
“不是！我們沒有，隻是工作關係……”
“噓……”辰湛把食指搭在莫小顏的嘴唇上，陽光下指環上的骷髏頭發出詭異的色彩。
莫小顏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極為妖惑的男生，好像又那麼一瞬間，她的神誌被他吸走了一樣，就那麼呆呆的，看著他。
辰湛的頭慢慢地靠近莫小顏，似挑逗，又似真實，在辰湛迷離的眼神裡，莫小顏差點就找不到自己了。
嘴唇即將碰撞在一起的時候，歐陽翊突然的一聲“辰湛”，把莫小顏拉回到現實中。莫小顏拍了拍自己紅紅的臉頰，慌張的跑了出去。
“你嚇到她了！”歐陽翊冰冷的語氣中稍帶有不滿，甚至憤怒。
“是你嚇到她了。”辰湛懶散的倚在牆壁上，火紅色的頭發在風中不停的搖擺。
“這裡是學生會，不是你來調情的地方！”
“可是那個小丫頭，她偏偏接受我的誘惑。哈哈……”
似乎辰湛從來都是這樣，大笑著來，大笑著去。
下了晚自修，歐陽翊攔住莫小顏的路。
“莫小顏，我們談談吧。”
“談什麼呢？”她沒有停下腳步，她的腳步從來都不曾為他而停留。
“就是今天下午，你和辰湛的事。你，離他遠一點。”
莫小顏終於停下，轉過身凝視歐陽翊：“這是我的事，歐陽主席，是我的事，不是你的。”
在莫小顏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歐陽翊上前抓住她的肩膀：“莫小顏！你不可以這樣對我，我喜歡你！”
“可是，學長，我喜歡辰湛！”
我喜歡辰湛。
短短的一句話，已經將歐陽翊擊得潰不成軍，像是失去了支撐的力量，歐陽翊動了動嘴唇，無力的倚在粉刷得慘白的牆壁上上，看著她轉身。
轉身，莫小顏被擁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欲掙紮，卻聽見身體的主人說：“你喜歡我，那我們交往吧！”
像是被雷電擊中了一樣，莫小顏機械的抬起頭，看著辰湛精致完美的五官，傻傻的點頭，緊接著，她就看到了辰湛棕褐色的瞳孔中報複的快感。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莫小顏和辰湛開始雙入雙出。歐陽翊在他們身後，悲傷漫延至全身。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傻子，那樣的喜歡著莫小顏，卻傷得這樣深。
一個月後，莫小顏和辰湛坐在看台上，吹風。
“小顏，我們分手吧。”
“哦。”
就這樣結束了，那麼安靜的結束了，辰湛以為，她會向其他女孩子一樣，又哭又鬨，求他留下，他甚至已經準備好將她推開。但她隻是說：
“辰湛，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不是喜歡我，你隻是在利用我來報複歐陽翊，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什麼，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就是喜歡你啊，所以甘心被你利用。我肯定是前世欠了你什麼，所以才會這樣。嗬嗬……”笑得莫小顏眼淚都要流出來了，但她還是在笑著。
莫小顏站起來，把身上的外套還給辰湛，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
辰湛盯著她的背影出神，他的心，第一次被撼動：“好奇怪的女孩。”
他站起來，扔掉吸剩一半的煙頭，用力的踩滅。他突然覺得煩躁，或者說，有點心慌意亂。再或者，他有些不想失去她。
已經是一月中旬了，要準備期末考了，歐陽翊和莫小顏見麵的機會漸漸的少了起來，但他的心，麵對著她的時候，仍是溫暖的。
期末考試後，莫小顏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向門口走，歐陽翊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拿過她的東西。
“辰湛不來送你嗎？”
“我們，分手了。”
“那，莫小顏，我還是沒有任何機會麼？不肯給我一個喜歡你的機會麼？”
莫小顏偏過頭：“好啊，我們交往吧！”
她的語氣輕的就像夏天裡偶爾飄過的一絲雲。飄到歐陽翊耳朵裡，就突然變成了一塊鉛，砸在心底。
歐陽翊回過神來，莫小顏已經拿過東西，向前走去。她忽然回過頭，給他一個淡淡的，有點感激有點歉意的微笑。
整個寒假，莫小顏都窩在她的小屋裡，和歐陽翊煲電話粥，懷念她和辰湛過去的日子。
看吧！莫小顏就是這麼個奇怪的人，她隻想用想念，來悼念她的愛情。
莫小顏很用心、很專心的經營著她和歐陽翊的感情。對於感情，她一直那麼認真，即使經曆過疼痛，即使看過無數的生離死彆，她仍是那麼認真的對待每一份感情。
日子還是像平常一樣，他們依舊在同一間辦公室裡辦公，辰湛依舊會來找歐陽翊的麻煩。沒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