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想到了些小時候的荒唐過往,沈玉葉頓覺意興闌珊,又不肯說話了,隻比劃著手勢趕李慎玄道,“後日期考,我要溫習功課,若你無事,便先回去罷。”
“我陪你。”
李慎玄偏不離開,反搬來張小凳坐到桌案邊,一點一點為沈玉葉研著墨汁,視線卻越過那筆硯台,定在了執書看的沈玉葉身上。
沈玉葉便也不搭理他,目無斜視地默誦手中策論。
兩人皆各懷心事,竟未曾聽到窗外院頭處的那棵青樟樹下傳來陣陣嘩啦聲響。
“德成並非良人。”
許久後,當李慎玄將那硯中的墨汁兒磨到將要溢出硯台時,才驀然停手,對沈玉葉道,“阿葉萬莫信他。若他再強求你什麼,暫且忍耐也好,虛與委蛇也罷,隻要彆讓他起疑心…總之,你再等我些時日,我定會…定會想法子將你帶離他身邊!”
沈玉葉似笑非笑地抬頭,輕啟薄唇,嘲諷似的看向李慎玄,“這就是你回回都要親自將我送去東宮的原因?”
“不,我隻是…”
李慎玄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周身劇烈一顫。
幾息後,他緩緩低下頭,輕聲說道,“對不起,是我無能,才沒有保護好你。”
“冬節將至,大周向來看重冬節,聽聞聖上此番所設宮宴,邀請了五大外姓王爺同來,到時,我自會與那梁王暗中再通氣部署一番。”
李慎玄毫不避著沈玉葉。
沈玉葉則心煩意燥。
他重活一世,知道李慎玄前世早就和梁王暗中勾連,隻是這莊雄逸如今業已在京,若已然看過了他的那封投誠信,何故沒有派人聯絡於他。
還是說莊雄逸根本看不過眼他這個小小的端王世子,而又會和前世一樣,選擇李慎玄。
不,不可如此。
他不希望德成或是李慎玄任何一方贏。
沈玉葉眼角下瞥,正看到自己傷痕累累的十指,眸光微暗。
李慎玄不知沈玉葉心念所想,隻當沈玉葉還在責他,便溫柔地抓過他的手摩挲安撫,最後,竟然移到唇邊輕碰了碰。
沈玉葉猛力推開他,怒目圓睜,待對上李慎玄迷惑不解的目光,方知自己反應太大,怕惹李慎玄生疑,隻得壓下眼皮道,“你回去罷,我乏了。”
“我身子不適,不願有人打擾。”
“阿葉。”
李慎玄想要說什麼,可沈玉葉卻偏避著他,後退幾步,同他隔開距離。
李慎玄僵著的手最終還是悻悻垂下,“不知為何,我覺得你近來好像變了許多。你從前…根本就不會拒絕我親你的。”
李慎玄望向沈玉葉,輕輕歎道。
“掌印大人難道不知道嗎?人都是會變的。”
沈玉葉語調平靜。
況且,我已經死過一回了。
是前世,被你親手送上的死路。
*
李慎玄出去時,不知何故竟無端朝著守在外邊的鬆覺發了通大火。
約摸是在怪鬆覺未曾照顧好他。
沈玉葉懶得仔細聽,總之院中傳來了掌摑聲和李慎玄的罵聲,大概也是知鬆覺常為難沈玉葉,伺候人時又總不儘心,在替沈玉葉出氣。
果然,李慎玄離開後,鬆覺的態度明顯恭敬了不少。
他捂著半邊發腫的臉,問沈玉葉溫習功課也已經久了,可要什麼吃的喝的,他好伺候著。
這奴才平常恁得愛教訓他的,沒想到也有慫成這般的時候,沈玉葉自覺好笑,想了想,便說自己要外出走走,讓鬆覺莫要跟著他。
鬆覺本不願意,但又思及李慎玄對他的警告,叫他做好這個奴才,凡事都要順著沈玉葉的心意,不可再頂撞違逆沈玉葉,也不可去王府搬弄是非,造謠生事,否則下次再來時一定把他的舌頭給拔掉,不由一陣後怕,隻好勉強同意道,“但你不可久留,還要回來繼續溫習的。”
“我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