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訴 (1 / 2)

不訴離殤 不言為否 8718 字 11個月前

A>>>

深深的夜裡,黑暗露出骨頭,雪白,雪白的。

像你棱角分明的指節一樣,狠狠的,捏碎了我的夢。

B>>>

11點的時候,梓安從夢中醒來,看到自家漆黑的天花板。

其實它是藍色的。

她輕輕的吐出一口濁氣,眼皮無力的耷拉下來,隔絕了光線。放在枕邊的右手指尖不經意的碰觸到金屬質的涼意,手機。她又睜開眼,將銀白色小巧的手機輕輕拿起,凝視好久,似乎是在期待著什麼。而最終,什麼也沒有發生。梓安自嘲的笑了笑,嘴裡不知喃喃自語些什麼。在空曠的房間裡出奇的沒有了回聲。

梓安又轉過頭看向漆黑的天花板,腹中的饑餓感愈感明顯,而她卻不想動,就這樣躺著不動,什麼動作也沒有。

直到胃中的饑餓感被疼痛所替代,枕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發出的亮光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天花板。

梓安緊緊的握住手機,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隻是臉色蒼白的過分。

手機屏幕上白底紅字的寫著:

鄭曦。

她的淚忽然掉了下來,睡著眼角一直流到了耳朵裡,癢癢的。她抬起手擦了擦,吸了吸鼻子。

手機仍在孜孜不倦的震動著,那個名字如同巨石一般壓在她的心頭,梓安覺得呼吸困難,她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眼淚又不住流下,這次,她沒有去擦。

手指在紅色的按鍵和綠色的按鍵中徘徊了許久。

最終按下了通話鍵。

“喂。”

窗外的風肆虐著見縫插針的從縫隙中鑽進來,暴風過境留下張狂的笑聲。

C>>>

她在覓食。

梓安像一隻覓食的狐狸一般伸著長長的嘴巴拚命吮吸誘餌的氣息,她感到偌大的城市變得模糊不堪,不安的情緒滋生著,強壓著她低低垂下頭,冷靜又澎湃的血液肆虐的暗湧,對麵駛來一輛亮著刺眼燈光並且呼嘯而過的車。

梓安轉過身去。

逆光而來的那個人在恍如白晝的光照下如同初生的太陽。

久違了。

胸口的鈍痛想全身蔓延開來,那樣令她窒息的疼痛,連帶著她全身的血液似乎也停止了流動。

是多少年呢?一年?兩年?還是。已經跨過了一個五年呢。

罷。既然忘了。那麼總有一天會想起的吧。

##

會不會是,當初沒有認出來呢?她兀自擺弄著放在吧台上的魔方,入了神。

又回想起那年在學校的操場上,昏黃的光線灑滿了她的周身。

心卻痛得發苦。

手指撞上魔方尖銳的棱角。被劃開了皮膚,血色爭先恐後的冒出來。

而她卻一時沒了言語。

即使吧台離酒吧的門有那麼一段的距離,可是,視力一向不好的她居然看到了站在玻璃門外的人。

是了。就是他。

梓安注視著他緩緩而來的身影,片刻都不曾遊離,她的耳朵自動屏蔽了這個酒吧裡的所有聲響。音樂聲,歌聲,杯子和杯子相碰的聲音,角落裡男男女女齟齬聲……吧台的燈光很暗,像蠟燭一樣發出顫顫巍巍的光,虛實了梓安望向他的目光。

D>>>

鄭曦一進門,暖意便撫上臉頰,空氣裡似乎彌漫著氤氳不散的水汽。他皺了皺眉,舞池裡狂歡的男男女女讓他覺得有些不適。他是很少來這裡的,這是今日,不知怎的,就鬼使神差的進來了。

他打量著周遭的一切,腦子裡管理詞彙的那個小倉庫忽然就蹦出了“熟悉”、“回憶”、“曾經”這樣的諸如此類的詞語。

鄭曦這才發現,這個酒吧裡有著很多他很熟悉的東西。進門時那盞個性鮮明的小燈,還有作為舞台背景的那張似乎有些格格不入的照片。

還有,那張掛在牆壁上的油畫。

很熟悉。

茫然的向四周望望,鄭曦轉身向門口走去。他可不想在這麼吵鬨的地方多呆一分鐘。

也許是轉身太快,鄭曦被一個疾步走來的年輕小夥子撞了個正著。可他卻無暇顧及對方的道歉,被撞到的肩膀正隱隱作痛。刹那間他也撞到了不遠處吧台後的,一道明亮的眼神。

是梓安。

E>>>

大概是了。時隔5年後的鄭曦。梓安的眼底乾涸的疼痛著。鄭曦。

她在心裡默默無聲的,反反複複的,不急不慢的念著這個如同他的人一樣久違了的名字。一開始隨著鄭曦進門就平率明顯加快的心跳,在這一刻忽然平靜了下來。

他還是這樣的一絲不苟,柔軟的黑發被整齊的梳到耳後,露出他好看的側臉。修長白淨的手指隨意的搭在挎包的包帶上,梓安輕輕的捂住手指上的傷口,似乎那雙手灼熱的溫度已經加持在這上。

當鄭曦的目光緩緩的移到舞台中央的那張作為背景的照片時,梓安惴惴不安的握緊了手中的酒杯。

他會不會認出來?

那是學校後操場的一棵很有年代的樹。在黃昏的柔光下變得模糊。

或者,他進門的時候,會不會注意到那盞燈?

那盞女生宿舍大門旁的燈。

他的目光觸及梓安。

那幅油畫,是他送給她的。

幽深的瞳孔裡沒有一絲熟悉。

他向她走來,有禮貌的紳士般的朝她笑笑:

“你好。這是你的店麼?”

梓安緊緊的攥著衣角,應了一聲:“啊,是的。”

“恩。很有個性的店。”

陌生而有禮貌的回答。乾澀而又疼痛的對話。

梓安輕輕地笑了一聲。尾音在喧鬨的舞曲中轉瞬即逝,嘴角的那抹苦澀卻揮之不去。她總是天真的想著這個世界上有著很多奇跡般的相遇或者是巧合之類的。時隔多年,她一直牢牢地記著這個男人。她還以為,還以為他會記得自己。

她也曾天真的想過他們會像電影中時隔多年未見的男女主角一樣,穿越了層層交迭的時光,最終羅曼蒂克般的相遇。

然後就這樣隨著感情的萌發,他們的命運就這樣永遠永遠的相互糾纏下去。

永生永世。

F>>>

鄭曦聽見這個女子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笑,之後就是一片沉寂和她嘴角似乎凝固了的憂傷。他就這樣好像著了迷一般無言的望著她,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他扯了扯嘴角,想在腦海裡搜刮一些可行的話題來展開。

“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對麵的梓安微笑著輕聲問鄭曦,眼睛卻沒有看向他,而是忙著處理手上的傷口。

煩惱的思緒一下子停下來,鄭曦下意識的回答了一句:“是淩晨的飛機,這不,剛剛把行李放到賓館。”

他沒有問梓安為什麼她會用【回來】這個字眼,而不是【到】或者是【來】這樣生澀的字眼。也許是太過緊張,也許是太過力不從心。

為了讓兩人的氣氛不是特彆僵硬,鄭曦轉首看向厚厚的玻璃門外,“說起來,今年的冬天還真是格外的冷。”他抬頭又看向梓安,她穿著與酒吧格格不入的純白色襯衫,並在上麵彆了黑色的胸牌,也許是因為酒吧裡的暖氣設備,她在襯衫外麵隻套了一件黑色的布質外套。鄭曦眯了眯眼,接著吧台微弱的燈光,費力地看清了胸牌上微小的字。

首先是一排的省略號,緊接著又是用端端正正的[安]。而在那之後似乎還有一個字,但那個字實在是太小了,鄭曦看不到。

“請問——你,是姓安麼?”

鄭曦看到旁邊擺著的魔方,便隨手拿過來把玩,尖尖的棱角差點把他的手指割破,然而他卻注意到那上麵的一縷暗紅,忽然想起來梓安剛剛忙著處理手指上的傷口的情形,這才明白她是為了這個而受傷。

至於為何自己會想到這個問題——他自己也不清楚。

“哈?你說什麼?”對麵的梓安將OK繃纏到手指上,忽聽聞鄭曦這樣問她,疑惑的抬起頭。

“我是說,”鄭曦指了指她的胸牌,“這上麵寫的,不是你的姓麼?”

刹那間鄭曦似乎感覺到隨著自己的話出口整個酒吧的燈光如同在冷風中的蠟燭一般搖搖晃晃,說不出的淒涼。

G>>>

梓安頓了頓,緩緩的將視線移開,生怕對麵那人灼灼的目光將她燃燒淨儘,密密的睫毛重重的垂下來,她想,這也許是最最平常的,傷害罷。

酒吧的牆壁上掛著很多很多的照片,大多都是梓安自己以前拍攝的舊照片,至於內容,則都是梓安所畢業的大學裡的風景。隻是或許連梓安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當初要固執的將這些已經很久遠的回憶都掛在牆上,即使很不搭調。

或許是期待吧,期待某個人的歸來,緊接著就是僅僅關於兩個人的回憶,複蘇。

但是,好像每件美好的事總是會有但是。如果,管理回憶的神隻將這部分的回憶交給了一個人呢。

結果是不得而知的。

梓安的腦袋裡一直徘徊著鄭曦的話【你,是姓安麼。】

多麼無所謂而又生疏的語句,甚至連問號也沒有,隻用逗號和句號構成了他對於過去一切的抹殺。

這些年梓安心心念念的想著要在再次相遇的時候說給他聽的一切的一切,在這久違了的時光裡,在這個人臉的所透露的陌生與無知下,不知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喉嚨,讓她再也沒有勇氣說出來。

指尖的傷口忽然想被人撒了一把鹽一樣的疼痛起來,這樣的痛楚好似要將她狠狠的碾碎,然後消散在風中,而無人得知。

好像那一開始洶湧而又熱烈的情感在等待了五年之後的這個冬天,在一句平平淡淡的問句,甚至是連問句都不算的這樣一句句子中漸漸如同被馴服的駿馬一樣平靜下來,好似一潭死水。

##

【你,是姓安麼。】

梓安反反複複的想著這句話,心中想著。或許她可以姓安。這樣唇齒間輕輕碰撞之後喊出來的名字竟是如此的熟稔。

【安安】

這是某個人在很久之前給予她的昵稱。

現在——大概已經不記得了吧。

##

恍恍惚惚間,梓安又想起了學校的後操場。在夕陽的籠罩下,是唯美的。

美到生疼。

就算已經過了這麼久,再次想到這裡,剩下的,她不想再想起。

那是近乎毀滅的疼痛。

H>>>

鄭曦走出酒吧的時候已經是12點了。他從未這麼晚還沒有回家過。

空蕩蕩的街上已經沒有多少人,隻有幾個夜行的路人或者是流浪漢。被廢棄的舊報紙被午夜的冷風狠狠的卷起又重重的摔下,被撕裂成一塊又一塊。

他所處的位置的光線忽然暗了下來,鄭曦抬頭看了看,暗黃色的路燈正徒勞的掙紮的再次發出光芒。

結果是失敗。

##

放在左邊口袋的手機震動起來,鄭曦將它掏出來,看了看來電顯示,輕歎一聲,選擇了無視這個電話。

當冷冽的風飛快的在他的發間穿梭而過的那一瞬間,鄭曦忽然覺感到一種無所適從的慌亂與不安。他不知道這個他已經離開整整5年的城市到底對於他有什麼意義。這種強烈的不安感讓他不禁開始懷疑他的歸來是為了看望那個闊彆5年甚至更久的冷淡的枕邊人還是酒吧裡的那個讓他感到無比熟悉的女子。

他再次歎了一口氣,打算今夜就在賓館將就一夜了。

I>>>

【如果有一天,與舊日所愛戀的人重逢,又能如何?能填補時間的空白,重新回到過去,連接起昨日今朝麼?】

鄭曦再次來到這個酒吧的時候,梓安剛好把《菊花香2》看到第45頁,上麵有這樣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