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曳這才定下神來,一心一意聽琴,臉色也慢慢由紅轉白。
天又落起雪來,晶瑩剔透的雪花在雪衣少年身邊飛揚,隨琴音上下輕旋,就好像……清雪是它們的主人一般。
琴音空靈無比,一聲聲震顫明曳的心弦,他閉上眼,眼皮一絲絲顫抖,再抬眼時眼淚不由得滴落在襟上。
這個人啊……天才一樣的,長得風華絕代,琴藝無人可及,製巧天下第一,輕功更是如仙如幻……但……就像雪一樣,高傲清透、出色絕倫,卻隻能囿於冬季和北地,不能施展才華,甚至……為受凍挨餓的百姓所憎惡著……
少年如緞的長發在風雪中飄揚,微合的眼,抿緊的唇,如霜的麵容,如玉的指骨……教人一絲絲心疼。
這個默默地在琴聲中彈奏自己對這世界的愛戀、也傾訴著自己的悲傷,但是世人不過豔羨於他驚世的容貌與才學,又有幾個人懂他呢?又有誰能走進他的心裡?
琴聲空幻,如泣如訴,如風如夜,空靈如雪……
明曳癡癡地望著風中那雪衣玉骨,如雪的容顏。
一曲終了,飛雪安靜下來,被風撕扯的長發也柔順地披在肩背,有點淩亂。清雪低頭,望著膝上的箏,一語不發。
良久,明曳走過去,向他伸出手。
清雪沒有動,過了一會兒,發出有些沉悶的、顫顫的聲音:“明曳,這張箏……還沒有名字呢……”
“……希望我為它取名嗎?”想了想——
“那麼,叫做‘清雪’吧。”
少年全身一震,緩慢地抬起頭,如雪的眼眸中流光點點。看著他好一會兒,方一點點扯開唇角,淒豔的笑容。有些哽咽:“‘清雪’……嗎?”
眼見著歲終便要到了,高台基本完工,部裡總算是閒下來了,明曳坐在桌前,呆呆地望著窗外,灰暗的天空,不由得想起了清雪。那日後,他二人隻在貴賓館見過幾次,都沒說上話,而近一個月來幾次拜訪,也沒見著人影,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侍郎秦望推門而入:“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明曳驀然回神:“你是說……疫情?”
凝重地點了點頭:“今年格外嚴重,京外凡是落雪的山區,一律發生瘟疫。”
“什麼?”明曳愕然,手中茶盞“當”地摔碎在地。
“太子不在京嗎?”秦望立即轉話頭。
明曳搖了搖頭:“一定又跑到什麼地方搜集材料了吧?”也不能怨他,多年來太子的權力一直被架空,他也隻能將全部精力放在長伴自己十多年的製巧一技上。
“這可糟了。今年不同往年,不單單是奪嫡的暗戰啊。”秦望歎了口氣。
“什麼意思?”
“你還不知道嗎?那個謠傳——皇太子是疫病的禍端,有他在,年年冬日就有大雪,有雪,就有疫。”
明曳霍然起身:“下雪和太子有何關係?!”他忽然驚呆了,飄雪樓上的那一幕又閃現在眼前。
看見秦望眼中的歎息,他啞了一般,良久才澀聲道:“是……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