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運 難道真的轉運了?(1 / 2)

時雨 片帆沙岸 5580 字 9個月前

二月最後一天,寧城陰雲密布,吉霄從西南回來。

一早到公司,先去行政部。塞著耳機瞄了一圈,吉霄的視線掃過方知雨,停在她對麵的同事丸子身上。

隨後,她走過來。

方知雨把臉沉在隔板後強裝鎮定,耳朵卻全在聽對麵兩個人交接工作。是在聽,卻又一句沒聽入心。

剛才她很確定吉霄看到了自己。不知道接下來的時間裡,吉霄會不會來找她搭話?

她擔心著、困擾著,卻又無法抑製期待。

然而直到最後,吉霄也什麼都沒做。對完文件就離開了,之後便是去會議室再不出來。午飯也同幾個高層到外麵吃,吃完了回來繼續。

難得她回總部,卻見不到人。直到下午,會議室大門才打開。吉霄終於在辦公區露麵,卻也不是來同誰閒談,隻是跟一群人去抽煙。

方知雨偷偷摸到茶水間。

天空的烏雲波動著,憋了半日的雨翩然而至。方知雨隔著咖啡機,偷望一眼吸煙室。

此刻,吉霄正在那邊跟大葉、小葉,以及事業部另一個區域負責人一起,一邊吃煙,一邊聊些什麼。女人穿一身挺括的長風衣,站在框定細雨的窗前,談笑極瀟灑那樣子。

她吐出一口煙,再輕輕吹散它。

抽煙可是個壞習慣——

真希望你能在肺癌前戒掉它。

方知雨心猿意馬地撕開茶包。

聽說吉霄這次回來,除了參加下周一的月會,還要去見一個重要的合作夥伴。之後就回西南,不知再見是何時。

可是,再見又如何?她們之間又不會發生什麼。

如果要發生,早就發生。

一個月前,公司年會。她在吉霄麵前破釜沉舟地坦白完自己的隱疾後,對方沉默了。

雖然已經很體麵地掩飾,但從吉霄的沉默中,方知雨多少還是察覺到了一種情緒。

那是在她不小心撞見吉霄扔掉那杯茶時,也曾體會過的情緒:

她覺得,她惹吉霄厭惡了。

就在兩人都明顯陷入尷尬的時候,吉霄的手機響起。是小葉打的,邀她下樓碰個麵,泡泡溫泉,順便再商量一下明日去杭州見合作方的策略。還說大葉也在。

眼見吉霄拒絕無能,方知雨趁她背對,一邊穿毛衣一邊抓起外套,匆匆逃離了現場。那之後她又一個人摸上天台,然後回房間搓臟毛衣。

可是即使用上了洗衣液,毛衣上的酒漬依然沒能全部褪儘,留下了淺淺的印記。打開風筒吹毛衣的時候,方知雨感覺自己又從電影回到了真實:

冷冷清清,又充滿破綻。

翌日她也沒能見到吉霄。正如她所知道的那樣,上午吉霄參加高層會議,之後便出發去了杭州。

那一天,傳言中的撞擊並未發生。小行星安全地繞開了地球,而她,似乎也安全地繞過了吉霄。因為從那天之後到現在,她和吉霄再沒說過話,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不,甚至是倒退。現在連端茶上水的關係都不是了,因為她不敢。

在今天之前,也曾在公司見過吉霄。那是春節結束開工的時候,吉霄來行政部報道,找她們的頭頭莫愁。

那天方知雨也是緊張到不行,跟今天一樣,從頭到尾貓在工位,連咖啡都不敢端一杯給吉霄。

而吉霄呢,看見了她也沒打招呼,跟今天一樣,就像不認識她這個人。

方知雨甚至開始懷疑,之前那個冬夜所發生的一切並不是真實,而是她腦中虛構的電影。

可是,去參加年會的時候,她戴了一對塑料耳夾,黑色的。那晚從吉霄的房間回來,她就發現其中一支不見了。

這麼看來,一切又分明不是虛構:

因為那支耳夾,她至今沒找到。

方知雨望著玻璃牆那邊的女人,想眼下的情況無非是以下三種:

情況一,就是對那晚發生的一切吉霄不記得了,無論是因為醉酒,還是因為她那傳說中的失憶症。

情況二,則是吉霄什麼都記得。但在酒醒之後,她果然後悔。因此她所有看到方知雨還無視的言行,都是在讓她高抬貴手,把那晚當作一個失誤。

情況三,也是最有可能的一種。那就是吉霄隻是單純地沒有認出她就是那晚的人。就像她根本就沒發現,那天晚上,在她的房間裡多出了她遺落的耳夾。

黯淡失光,做工廉價,在角落裡不會被任何人看到。這麼說來,自己跟那對從網上淘來的便宜貨還真像。都是被時運遮蔽的存在。也難怪吉霄看不見。

可是無論情況是哪一種,都該慶幸的。因為親近很危險,搭話很危險。

是該坦然的,卻發現自己因此悒悒不歡、滿心怨艾。真想問問吉霄:

如果早決定不打招呼,又何必三番兩次問她名字。

方知雨端起一旁早就泡好的紅茶。

離開茶水間前,還想再望吉霄一眼。然而這一次,她剛探出半顆腦袋,吸煙室那幾個煙客就不知為何突然轉過身來,齊刷刷看向這邊。

女人淩厲的視線跟著壓過來,嚇得方知雨連忙躲到咖啡機後。

確定吉霄不再看,她才倉皇逃出茶水間。

無聊重複的工作日,這便是當天唯一的閃光點。讓她覺得即使是這樣平淡到無味的日子,也是有一些戲劇性存在的——

真像在拍電影。

*

入夜,方知雨下班,跟她年會時的室友、同部門的丸子,以及一個花名為“馬良”的設計妹妹一同離開辦公室。

從豐悅金融中心六樓下來,雨還將停未停。三個人沿著屋簷走了一陣,到不得不淋雨的位置。丸子一邊揚手遮雨,一邊跟方知雨說你就好了,戴帽子。

方知雨總是戴一頂黑帽子,有時是棒球帽,有時是漁夫帽。幸好公司對這一點沒什麼要求,也無所謂你打不打耳洞、刻不刻紋身。畢竟做新茶飲,無論消費者還是自家員工,都是年輕人居多。

方知雨是去年秋招的尾巴進的這家公司。論年紀,她們三人裡她最大;但若要論工作資曆,今晚跟她一起吃飯的這兩個小姑娘都是她的“前輩”。

前輩馬良今天看起來心事重重,一坐上桌就直奔正題,跟丸子打聽設計部的去留。

丸子是行政部老員工。部門性質特殊,加之她愛打聽,對高層的決策總歸通透些——

丸子說,公司如今麵臨轉型,下月開始會有大變局,首先就是要調整“組織架構”。

“之前來公司的那幫谘詢公司的人,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你們設計部是第一個定下來會被‘調整’的,”丸子跟馬良說,“我還以為你早知道。”

“我不知道!”馬良無語,“老李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