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 春天就是三月。(2 / 2)

時雨 片帆沙岸 4765 字 9個月前

這個假設令方知雨陷入了窘迫。因為出地鐵後,她還要走一段路,再轉公交,再騎行……

“……我送你回家,是不是讓你覺得不方便?”見她愣著,吉霄問她。

怎麼可能?方知雨連忙否認,認真告訴吉霄她隻是不想麻煩她繞路,然後報上位置。

“都說很遠了。”畢竟每天為了上班,她單程都要耗費一個多鐘。

吉霄卻說:“還好。”

方知雨還是擔心:“你送了我再回家,會不會太晚?”

“不會,”吉霄說,“本來今晚就想兜兜風。春天到了,又下過雨,空氣很好。”

是啊,春天到了。

四季當中,方知雨最喜歡春天。好像之前無論多困難,隻要這個季節來到,一切就又充滿希望。

少女那時,她還會把漂亮句子抄在作文本上。現在都還記得其中一首詩:

“一生倒有半生,總是在清理一張桌子。總以為隻要窗明幾淨,人生就可以重新開始。”

春天對方知雨而言,就是那樣的清理。春雨一下,她就覺得心再麻痹,也能期盼萌芽。

對於春天,人們在心中有不同的認定:

有人覺得春自立春始,有人覺得春分才是界限。

但在方知雨的心中,春天就是三月。

進入三月,春雨會來。雨一下,茶就長得快。一年就等這麼一季,種茶人最愛春天。

現在,春天來了。

這個春天,她在寧城,終於跟吉霄再一次說上了話。單是這一點,都足夠叫她歡欣欲泣——

明知該繞過她的。

可是吉霄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公司?今晚她不是去聚餐?怎麼會邀她吃飯?

一直看著她,所以知道自己不僅不符合這個人的喜好,還正中她大忌。加之她又失憶……

所以,為什麼?

方知雨能想到的唯一的答案,就是那個冬夜。眼下吉霄麵臨升職,局勢尚不明朗,對手虎視眈眈。所以今晚找她,是來跟她理那晚的舊賬吧?讓她把好口關,彆在這關頭說些不該說的?

兀自猜測著,就聽吉霄提議:“前麵有家潮汕牛肉不錯,也順路。我們去吃那個怎麼樣?”

太好了。沒有問她“想吃什麼?”而是直接給她擺出了選擇。在吃東西方麵方知雨從來得過且過,來寧城了也依然如故。除了和同事吃過的那些,她基本不知道彆的餐廳。

所以如果吉霄問她“想吃什麼”,她也隻能給出“隨便”、“都可以”、“你來定”之類的無趣答案。幸好吉霄沒讓她選。

“太好了!”一鬆懈,就說出心聲。

她突然高漲的熱情令得開車人側目,隨後一笑。

“這麼喜歡吃潮汕湯鍋?”

“……也不是,”方知雨實話實說,“確切地說,我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因為沒吃過。”

“平時很少在外麵吃?”

“是的。”方知雨答。話都說到了乾脆補充一句:“對寧城我不太熟。”

吉霄瞥一眼後視鏡。

“你不是本地人?”

“不是,我是安徽的。”

“這樣啊……那你什麼時候來的寧城?”

“……兩年前。”

一問一答,難免心虛。

也是怕吉霄繼續問下去,方知雨把話頭轉向她——

“那個,吉小姐,今晚公司聚餐,你不去可以嗎?”

“我去過了呀,”吉霄答,“他們吃重慶火鍋,我最近腸胃不舒服,不想吃辣,更不想喝酒。所以坐了一會兒就說客戶急要一份文件,先溜了。”

“那你怎麼會回公司?”

“因為那份文件確實急要……丸子說她以前做過現成的,在公司電腦裡。我想反正順路,不如直接回辦公室改還來得快一點。”說完又補充——

“但我是真沒想到,你會在。”

方知雨一邊聽,一邊隱隱覺得這說辭有哪裡不太順暢。還沒揣測出端倪,又聽吉霄問她:

“手頭事情很多嗎?加班到這個點。”

“是有點。因為開月會。”

“不是你分內的拒絕就好。工作哪有做得完的。”

方知雨一下就想到下午在財務室,鈴蘭也這麼說。

可是她人微言輕,而且她的職責裡原本就涉及到很多雜務,根本不知道哪些容得她說不。

再加上——

“我不太擅長拒絕。”

“是嗎?”吉霄卻說,“我怎麼覺得你很擅長。”

這結論哪得來的?她這麼逆來順受。

剛想問清楚,又被吉霄搶先:“對了,你拉一下你麵前的抽屜。”

以為吉霄是要她幫忙拿什麼,方知雨低頭。剛打開就聽吉霄說,讓她找一個深藍色袋子:

“看到了嗎?小小的那個。”

看到了。一個巴掌大的絲絨袋。

“打開看看。”

“我打開?”

“嗯。”

拿出袋子來小心地打開,就見到了那枚被她遺失的黑色耳夾。

“年會那時候我在房間裡撿到的,”吉霄一邊開車一邊問她,“是你的,不是嗎?”

方知雨驚訝到說不出話,但她分明聽見自己的心在這個春夜發出抽芽的聲響——

原來,吉霄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