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太不確切了,因為對方在暗處。看了好一陣也沒看出結果,轉頭繼續喝酒。一邊喝一邊還是放不下,總想再看她一眼。回頭卻發現剛才還坐著人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
連老板都奇怪,說她今天竟然沒有等你。
“她會等我?”
“會啊,”老板說,“每次隻要你在,她都是等到你走才跟著離開的。”
當下便引起她注意,忙跟老板說清明假她也會過來。如果到時那個像貓的女人又在,麻煩知會她一聲。
然後就到了那天晚上。不知是不是因為下雨,酒吧人不多。進門的時候吉霄掃女人之前坐的地方,發現那裡沒有人。
有些失落地坐定,就聽老板告訴她,小貓在。
原來她今晚換了位置。但依然是那種背光的角落。汲取上次的教訓,吉霄按兵不動,表麵上跟常客聊著天,暗中卻讓老板幫她留意對方。
等跟她閒聊的人去洗手間,很會看山水的老板趁機過來,跟她彙報說小貓今天有點反常。
怎麼個反常法?吉霄問。
居然喝趴下了。
吉霄聞言轉頭,就見女人果然趴倒在桌上。好一陣都沒有動靜。
是個機會。但確實也是出於擔心,吉霄起身。
去了也沒回避,徑直坐女人身旁,對方卻完全沒察覺。看來今天確實發生了什麼。
盯著被亂發掩麵的女人看了片刻,吉霄伸出手。剛想撫開她頭發看清楚麵容,她就有了動靜。
是起來給自己杯中繼續倒酒。
然後,吉霄終於看到人臉:即使隔著黑框眼鏡,也能看出來今天晚上,她哭得連妝都花了。
在那個當下,她想起了將軍。發現將軍受傷那天也下雨。被淋濕的小貓看上去很淒慘。明明受傷了,卻依然滿眼防備。她在原地花了很長時間,才終於能接近它、安撫它,並且最終取得它的信任,救下它。
老板說的是真的——
她有一雙貓一樣的眼睛。
打聽她,等待她。對她那麼感興趣,今晚卻鈍然,人坐到她旁邊她都不知道,還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也不知為了什麼而哭。
女人拿起的酒瓶已經見底。她倒了很久,才發現倒不出來,舉手想叫服務員。
吉霄直接攔下她的手——
“彆喝了。”說她。
到此,女人才發現身邊多出一個人,怔怔地看向她。
在被方知雨注視的那一個刹那,昏暗之中,吉霄的腦海裡隻出現了一種想法,
她想,抓到你了。
然而驚訝的女人很快平靜下來,從吉霄那裡抽回手:
“讓我喝。”她說。
“不行。”
“為什麼?”
“你喝醉了。”
“我沒有……”
否認完,方知雨醉醺醺地在吉霄麵前比出單根食指:
“這是一,我知道……所以你看,我沒醉。”
女人說著點了下頭,像是說服自己:“我沒醉。我隻是又做夢了。”
“是嗎,”吉霄順著醉鬼的話說下去,問她,“做的什麼夢?”
“有你的夢。”
說到這裡,方知雨朝吉霄抬起手,慢慢湊近,直到觸碰到她臉頰:
“能夢到你,真開心。”
吉霄不確定方知雨夢到了誰,但她將錯就錯,抬手將方知雨的兩支手都覆蓋住,緊貼自己的臉。
“如果不是夢呢?”她問女人。
這一問讓方知雨回過神,驚訝地想抽回手,卻被吉霄捉住不放。
“為什麼哭?”
方知雨微微企唇,卻最終沒說出什麼。眼淚卻還在掉。
吉霄看得揪心,直接問她:“跟我走嗎?”
女人更加驚訝,但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好啊。”
“那先彆哭?”
吉霄說完揚手,先確認方知雨的目光。見她沒有拒絕的意思,才幫她擦擦眼淚。
“在這等我,我去結個賬。”
方知雨乖順地點頭。
然而等她回來,哪還有女人的蹤跡。
難以置信。把白夜翻了個遍,直到查看完廁所最後一個隔間,她才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
那家夥居然跑了。
怎麼有這種人?一臉可憐地跟你點頭說好,轉背卻逃走?
氣得跟老板說,下次隻要女人再出現,就算她沒在白夜也請立刻通知她。為此她甚至破天荒把微信小號留給老板。
卻再沒等來關於方知雨的信息——
小貓溜走了,在她不小心驚動她之後。
被這事搞得滿腔怨氣,卻在幾個月後,發現方知雨竟是自家麵館的常客。但這次又差一點。對方又跑了。
真的像隻貓,好像是不能看到。或者是,不能讓她覺察她被發現了。不然就會逃跑。
吉霄懊惱不已,心想但凡未來她敢再次出現。
然而,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訝異的卻還是她自己:
十月下旬,行政部來了新員工,名為“方知雨”。
……
“麵好了!”
回過神,就見吉然在小窗口衝她喊,順便揶揄她:“都下雨了還站那抽煙,紮台型?”
吉霄不理他,杵滅煙尾巴扔垃圾桶。一麵往裡屋走,一麵煩悶地抬頭看陰雲,心想這天氣看著又要下雨——
果然,四季當中,她最討厭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