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們最後一次同父親一起出征,那一戰之後,大昭的丞相英年早逝,戰場之上再不需要父親了,於是日薄西山的先帝再沒有需要依仗父親的地方,從那以後直至父親逝世,基本上算是被軟禁在京城,那段時間整個林家都籠罩在陰鬱之中。
那場用來毀滅整個林家的大火與天降甘霖相遇,就像是天不絕林家一般,但是山穀之上,一個少年拈弓搭箭,不知目的是誰。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林肆,他擋在了父親的身前,箭矢透體而過,而林肆隻是呆呆的看著山穀之上,那模樣真的是嚇到了林禕和父親。
醫師搶救了很久,林肆足足臥床幾個月才稍微休養好了身體,能夠下地的那一天,他狗狗祟祟的摸到了他的房間,整個人麵色蒼白,更顯得脖頸上的紅繩如同鮮血一般鮮豔。
“哥,我有喜歡的人了。”他說這話的時候摩搓著紅繩,慘白的臉上染上了紅暈。
“哦?是哪家的姑娘。”林肆說這個他可就不困了,說起來林肆的年紀也不小了,卻是應該是娶個姑娘了。林禕那個時候也沒多想,他隻是覺得鬼門關走了一趟,這個小惡霸終於看清了自己的內心想法,“趕緊告訴哥哥,哥哥替你去提親。”雖說最近林家式微,但是底蘊還在,結個親還是可以的。
聽到這話,林肆沉默了,整個空氣中都是尷尬的氣氛,林禕有些頭疼,“不會不是姑娘吧……”他揉了揉眉心,覺得事情應該不會更糟糕了,然後他就看到他的寶貝弟弟一直在揉著紅繩,他才反應過來。
“你脖子裡的是什麼……”林禕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的預感從未錯過,這種預感在戰場之上救了他無數次,這次也是如此——他眼睜睜的看著他弟弟從懷中拽出了一個鋒利的箭頭,在月光下映出寒冷的致命之光。
現在林禕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那一箭貫穿胸膛,他一直殘存著的意識讓醫師的搶救沒有那麼困難,可是直到脫離危險,他都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握著那根差點要了他性命的箭矢。
“他叫餘暉。”
果然……林禕揉了揉眉心,那裡正在不受控製的跳動。
餘暉。想起這個名字來林禕就頭疼,雖說現在的餘暉還不是後來那個大將軍,但是也是敵軍一個不容小覷的對手,更何況還是父親死敵的唯一徒弟。
雖說現如今,那位大昭的丞相已經逝世,在權利的爭奪中,年紀尚輕、沒有背景的餘暉被崔家的繼任者打壓,但是林禕有預感,終有一日他會扶搖直起,成為大桓最大的阻礙。
但是對於林禕來說,沒有什麼是不能利用的——阿肆對餘暉的感情亦是如此。他這個弟弟比他還要聰明,但是從小卻沒有想要的東西,並且為了瞞過先帝活下去,隻能遮掩住自己的鋒芒。
現在,他有了想要的東西。這個東西會促使林肆擁有欲望,這個欲望,與他、與父親的欲望不謀而合——如果這一件事情父親做不到,他也做不到,那麼林肆會做下去。
林禕的這種想法,讓他在戰場、在朝堂之上無往不利,但卻讓他在林肆這件事情上,失誤了。
父親是薄情的,他也是,他從未想過一個人的愛會到了近乎瘋狂的地步,再加上十數年的等待,林肆逐漸變成了另一個模樣,他開始超越林禕同父親的欲望,林禕開始越發的堅信,林肆能夠做到一切。
但是也是林禕所說的,林肆逐漸變了,他對餘暉的感情令林禕這個素來涼薄的人都動容了。林禕想要遏製這一切,因為肉眼可見的,林肆開始變得瘋狂。
也因此餘晴出現的那一天,他便想要利用餘晴。效果也是很明顯的,林肆因餘暉而生的愛慕與暴虐,傾灑在了餘晴的身上,效果也是明顯,也很令林禕心驚。
但是這一切的擔心都在林肆見到餘暉的下一場戰爭中,都煙消雲散了。那些臨近瘋狂的愛慕、求而不得的欲望、苦等無果的怨恨,都在見到餘暉的那一刻,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