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就隻有小心翼翼、不染塵埃的愛。他笨拙的愛著，一眼不眨的看著，似乎是想記住每一幕，當做下次分彆時內心的養料。

然後，等著下一次重逢，然後分彆，直到最後，餘暉被握在他的手中、他得償所願的那一日。

想到這裡，林禕閉上了疲憊的眼睛，他也可以安心的離開了。他本來撫摸著林肆的臉龐的手滑落，一滴淚水順著他滑落的手一起墜落。

林肆跪在他的塌旁哭泣，林禕一生算計了許多人，甚至包括林肆，但是他所有的算計也是為了林肆。他們的年紀相差許多，這也注定了他們不是普通的兄弟，對林禕來說，林肆更像是他的兒子。

他為自己的弟弟留下的是權傾朝野的林家，他的死會給弟弟一頂看不見的冠冕，直到林肆完成自己的欲望，會親手用林禕為他留下的冠冕加冕。

他林肆，他們林家，會成為整個天下的主人。

其實很久以前，林禕是不覺得自己薄情的，他在林肆喜歡上餘暉的年紀，也曾經喜歡過一個女孩。

那一日是林家的宴會，林家凱旋，彼時風頭無兩。那時候也已經到了林禕該成親的時候了，所以來參加宴會的官員也都帶著自己適齡的女兒——何鴛就在其中。

說是一見鐘情也並不合適，林禕隻是從有些喧鬨的人群一眼望過去，便看到了她而已。她就靜靜的坐在那裡，身旁是她吊兒郎當的弟弟，看上去很是恬靜，她長得並沒有多麼好看，但是林禕看著她，卻驀然感覺煩躁的內心靜了下來。

林禕想，就是她了。

後來便是定親了，在成婚之前，林禕給她送了不少的禮物，何鴛也給他回了不少的信。

每每睡前，林禕都會在月下拿出信件看上幾次。何鴛的字細細的，寫字的時候並沒有用多少的力，她的字就像是她的主人一樣，柔弱恬靜，有時候一陣風傳過來，林禕甚至能聞到信件上的香味，是她平日裡最愛的熏香的味道。

隻是在成婚之前，何鴛出事了。那日，林禕正在親自選著大婚那日的紅燭，便聽到自己暗衛傳來的消息——何鴛不小心落水了。

林禕急忙趕到何家的時候，何鴛已經蘇醒了。他一眼望過去，心臟不知道為何痛了一下。往日看著何鴛那種平靜的幸福感，不知為何消失了。他沒有心思待在這裡了，安慰幾句便離開了。

林禕在家裡待了一段時間，便聽到邊關告急的消息，隻能同父親奔赴戰場。戰場之上，他聽到了很多從後方傳來的消息，大抵都是他未婚妻的離經叛道。因為戰事不順，他們節節敗退，林禕煩躁之時，收到了何鴛退婚的信件。

他看著何鴛的信，還是熟悉的香味，字跡卻有些不同，就像是拙劣模仿一般。那一瞬間，林禕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就像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於是林禕同意了她的退婚。

後來怎樣了呢，林禕其實一直記得。因為何鴛越發的離經叛道，所以他們說何鴛瘋了，又因為他與何鴛退婚了，何家便打算放棄她了。

說來也諷刺，林何兩家聯姻的時候，所有人都像真的忘了一樣，不記得何鴛與那個沒落門第的子弟昔日的指腹為婚，在他退婚之後，無人願娶何鴛的時候，他們就突然想起來了那個遠在雍城的人，匆匆的將雙腿已經殘疾的何鴛嫁去了雍城。

因為這件事，他往後遭了林肆無數次的唾罵。倒不是因為他對自己前未婚妻受苦受難視若無睹，而是因為何鴛嫁的人，是餘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