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3 崔恒3 恨意(2 / 2)

無關 便當怪 5602 字 9個月前

餘暉放下手中的茶杯,才緩緩開口,“我為何要勸?”

餘暉對崔恒的尊敬,這點和其他人彆無二致,他想問,卻撞見了餘暉望過來的眼睛,這一瞬間崔恪感覺無所遁形的人是他,餘暉問,“你恨他?”

崔恪囁嚅著唇,想要回答,卻在聽到他回答前,餘暉就給出了他的答案,“你不恨他。”

這句話讓崔恪升起了無端地憤怒,他拍著桌子站了起來,“你憑什麼說我不恨他?”

“我們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知道多少?”這本是質問,卻被當成了個單純的問句,餘暉偏了偏頭,反問道,“全部?”

崔恪深呼出一口氣,似是泄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坐回了凳子上,抱著頭縮成一團。

“可是崔恪,”他隻聽到餘暉略微冷淡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若是他都走了,你才是真的,什麼都沒了。”

可是,可是……

叔父是他最後的親人了,他再笨也懂這一點的。可是,恨他卻是最容易的一件事了……

他似乎從來都沒想過,或者潛意識裡排斥這一點。

“我要跟你們一起去,”崔恪這麼說,讓全場都愣住了,崔恒聲音有些顫抖,但是還是拒絕了,“此去很是凶險……”

話未說完,崔恪打斷了他,“不用你管我,”他靠近餘暉,抱著他的胳膊不撒手,“我跟在他身邊,就安全了吧。”

餘暉對他格外寬容,崔恒對餘暉,也可謂是非常的信任。

第一次出征的時候,餘暉很閒,他長的好看,不少人會來偷偷看他,直到一次被抓包的一個少年,找借口說讓他幫忙寫家信,好脾氣的餘暉同意了,之後來的人就更光明正大起來了。

於是他清閒的日子變的忙碌起來了,從清晨到晚上,幾乎一刻不停的在寫信,大多時候都是,來找他寫信的人用方言滔滔不絕,恨不得把昨天晚上自己吃了幾碗飯都說出來。餘暉總是細心的聽著,抓住重點然後總結到信上。

“你就這麼一直等下去?”崔恪問道。

寫完信的餘暉沒收了他的肉乾,然後給他削蘋果,聽到他問,便回答,“應該也不用等太久了。”

確實如此,半個月之後,崔恒就開始用他了,隻要餘暉不出去的時候,他總是粘著餘暉,所以基本上也都能見到崔恒。

“怎麼了?”餘暉除了在某個方麵遲鈍的不像話外,其餘的時候敏銳到崔恪都懷疑他是不是也有類似的能力。

“額,”他糾結的咬了一口雞腿,卻沒有平日裡的滿足感,就撇了撇嘴放了下去,他躊躇著不知怎麼開口,“就是,你知道嗎,我有神奇的力量。”再也不會有比這更不靠譜的開頭了。

卻見餘暉隻是點了點頭,崔恪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鼓勵,“叔父總是走不出嬸嬸的那件事。我從前以為,必須不斷的提醒他,嬸嬸已經沒了,才能讓他不在沉溺在幻影中。”

他頓了頓,無限的悲哀湧上心頭,“可是最近我沒有總是找他茬,他好像就開心了許多了……”

他靠近,餘暉也沒阻止,於是他就躺在餘暉的腿上一直哭。

“你會畫畫嗎?”崔恪想給叔父準備個生辰禮。

“水墨還是丹青?”餘暉問。

“你,會哪個?”

“都會。”

頹廢了許多年隻知道吃的崔恪,覺得自己簡直像坨爛泥。

他想描述嬸嬸的樣貌,然後再讓餘暉畫出來,結果出奇的順利,他揪著餘暉衣服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嬸嬸長什麼樣子?”

“沒有,”餘暉還是那個漠然的神仙樣,但崔恪明顯看出來他的心虛,“你胡說。”他抓著臉皮做鬼臉,然後縮成一團,“那我就完全沒有作用了嘛。”

於是他決定,再加點東西。

畫快完成的時候,餘暉被派出去了一趟,叔父病了一段時間,那個時候誰都以為隻是個小病,他很快就會好起來,然後重新成為大家心中的柱石。

可是病如山倒,早些年流落的時候掏空的身體不允許他痊愈。

“對不起,阿恪,”崔恪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無儘的惶恐,此時其餘的人都在門外,隻有他跪在他的床頭,他想起了當年餘暉的話,他,要失去叔父嗎?

模糊的雙眼隻讓崔恪看到了他此時的虛弱,他哽咽著到處摸索著,“我,我給你準備了生辰禮的,”卻想起來自己並沒有拿過來,“我真的,想和你過這個生辰的,我,我讓餘暉幫我畫的畫,”他上下比劃著,卻見崔恒閉上了眼睛,淚水順著眼角滑落。

明明從來都是父親的錯,更是他擅自把恨他作為逃避的方法的,就像隻要恨他,他就不知道是愛他和母親的父親,做了這一切一樣。

“彆離開我啊,叔父……”

第二日深夜的時候,餘暉趕了回來,他下馬的時候差點沒有站穩,他跪在叔父的靈前,哭的絲毫沒有平日裡君子端方的模樣。

崔恪意識到了不對勁,他一直蹲在餘暉的帳前,三更天的時候,餘暉牽著一匹馬,不知道要去做什麼。

“你要去哪?”崔恪問,可是他不問也知道,“你不能去。”

他看到餘暉側頭看他,“你去了就是去送死。”餘暉被白色縞素豎起的長發隨風而動,崔恪意識到了什麼,他質問道,“叔父希望你去嗎?”

“他給你留了東西不是嗎,因為他知道現在的大昭不能沒有你。”

“彆走,”崔恪握著餘暉的手,慢慢的貼在了他的臉頰上,“求求你,活下去吧。”

求求你,不要再丟下我了……

之後的混亂,比崔恪想象的還要亂,他被打包送回了都城,餘暉依舊留在前線前線,聽說他所在的地方混戰了起來,每一方的勢力都說自己是奉丞相的意思。

過了得有半年的時間,餘暉才被雲將軍給帶回來。崔恪過去的時候,雲夫人正在給他的臉上藥,五歲的雲瑛正粘著他撒嬌,直到這一刻,他才確認餘暉真的活下來了。

“送他去西海吧。”然後他就聽到了雲夫人的這個提議。

“現如今西海也是動蕩……”雲將軍有些憂慮。

“所以才要派他去嘛,”魏嫣笑著回應,“他能解決那裡的問題,不是嗎,夫君。”

崔恪不懂,但是他知道雲將軍懂,所以他沒有說什麼。

餘暉帶著周錦去了西海,他們下一次見麵,又隔了一個五年。

正德二十四年冬,秦川城外。

都城陷落,陛下獻降的消息早在三日前便傳來了,崔恪的頭顱也是那個時候被送過來的。

城門口支著一個遮蔽風霜的亭子,餘暉坐在那裡兩日了,似是在等著什麼人。

他撐著臉遙望著遠方,寒冷的空氣中他的呼吸變的越發的沒有規律,任誰都能看出他早如風中殘燭般。

他等的人到底是來了,馬踏著凍土而來,在城門口來人勒住了韁繩,停在了餘暉的麵前。

“我來了。”何旭昂著頭,笑得猖狂。

餘暉的眼神依舊沉靜,他微微抬頭,將何旭的身影完全的映入眼眶。

正德二十四年,大昭國破後,大將軍餘暉殺何旭,聯顏勳,破鐘覺,借敵國之手誅鐘覺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