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雨帶著點點倦意，落在墨色的屋簷上，濺起的水花吵地人睡不安穩。窗外的桃花也被打落了不少，煙雨朦朧著庭院。風不時刮過來，花枝為此幾次撞到雕著鴛鴦的窗子上，花瓣也因此隨風飄入屋內,被水和泥打過的花瓣，早已失去了原本的淡雅和芬芳，一點也不惹人憐愛。

窗內，淡淡的紫檀香氣彌漫著，叫人不由懶散起來。軟塌上的女子半隱在窗花的陰影裡，隻可看見她略寬的身形，一件米黃的袍子半掛在身上，而袍子下淡紫的衣衫上繡有藍色的小花。花繡地奇特，不像一般江南那些嬌豔的纖細小花，有幾分草原上花朵的細小倔強。似是無法安然入睡，她偏過頭去，喚道：“小杏，小杏。”門外立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十六七歲的小丫頭從暗紅色的雕門外探出頭來：“少夫人，您叫我？”

“去，把窗合好。看看雨快停了沒……”女子打了個哈欠，懶懶地撥開垂下的發絲，擺手道：“已是什麼時辰了？”小杏合好了窗，回頭答到：“已是未時了。這雨小是小了，但……少夫人要出門麼？”女子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坐起了身。這時才看清了她的臉。

高高的顎骨被鵝蛋臉包地不那麼明顯，容貌也帶有幾分秀氣，但她不矮小的身材，還有眉宇間的英氣，都是典型北方女子的特征。被一些典雅的飾物包裹著，總讓人覺地不那麼協調。但，她一轉身，一點頭，那一顰一笑都是那江南的水，帶有懶散的優雅。

“恩，要去煙雨樓一趟。過幾天少爺就要回來了，那家的醋魚是他最愛吃的。”

“為什麼不讓小杏代少夫人去試吃，小杏也知道少爺的口味啊。”

“你知道什麼，還是要我親自去吧。”

悠長的走廊，風吹地樹影在窗戶上投下搖晃的影子。風聲雖大，但雨已經漸漸小了下來。走廊裡散發著青草的香氣。少夫人走地很急，小杏不得不一路小跑跟著：“少夫人想自己吃也可叫我買回來嘗啊。”

“那份味道，”跨出門檻的那一刻，小杏立刻撐起傘迎上。少夫人的鼻尖還是滴到了雨，那份清涼仿佛落入她心中的湖，蕩漾開的水波遠比刹那的清醒大的多，深深地吸了口氣，“那份味道，還是要吃剛出爐的啊。”

“是。”小杏撇了撇嘴跟上她的腳步。

雨又大了起來，那份青草的氣息更濃了。女子猛地吸了口氣，緩緩地睜開眼睛。在煙雨朦朧的青石板道上，幾把油紙傘花開地星星點點。四周是被雨打地朦朧的黑瓦白牆，有幾絲翠色從瓦縫或牆角裡蔓延出來。漁船傳過橋底時，竹竿碰到石板，“咚”地回蕩開去。河邊的洗衣台旁偶爾傳來幾陣銀鈴般的笑聲……就這麼繞過了幾條街，雨總也不見停，就那麼稀稀拉拉地下著。路旁的店家清冷的很，也幾乎見不到什麼擺攤的小販。忽走出個婦人，潑出一灘水。她嘟囔了幾句天氣，又走了回去。

這是江南，是真正的江南。一切都仿佛由一幅水墨畫幻化而來。如煙的江南，四月的江南。

酒旗飄香凝波翠，楊柳垂堤煙雨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