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渚跟著聞潛淵越過焦炭般的叢林,一路下山,終於在霞光完全褪去之前抵達了山腳下大片城鎮的入口。
一路上,於渚的視線總是有意無意地飄到聞潛淵肩頭的“長發”上,有幾次甚至忽略了腳底崎嶇的路麵,險些從山坡上滑下去。
這倒也不怪於渚,聞潛淵戴上這略過肩的假發,確實有種值得細細品味的氣質在身上。於渚看到聞潛淵第一眼時受了他嚴肅表情的乾擾,隻覺得這人麵容生得棱角分明,性格也一樣紮人。此刻並肩同行,變為長發的聞潛淵原本生人勿進的氣質變得柔和,頗有清冷之感。
於渚摸了摸自己腦後隨意紮起的小辮,感覺兩人根本不在同一維度。聞潛淵剛拿出兩頂假發時,於渚全都試過,但跑到附近的湖邊一照,發現自己戴哪一個都有著一股濃厚的女裝大佬味,無奈下選了稍短的,還偏要隨地撿根枯藤綁起來以保形象。
“進去之後不要暴露這手鏈。”聞潛淵在有人群的街道不遠處停下,提醒道。
“嗯。”
二人往一條人群密集的街道上走去,融入人群後,於渚一時間有些恍惚。
惡地的街道氛圍極其接近現世,不像夢世那般每條線都精準無差,這裡更像於渚曾經去過的景點,滿街橙黃色的燈光加之被漆紅的外牆,讓這裡帶些古韻。街邊不計其數的小攤販或是搭起棚子,或是席地而坐搞起些小本生意,行人們嘗小吃、挑飾品、看表演,男女老少如無事般照常生活著,濃厚的煙火氣讓於渚心裡有些發酸,腳步不自覺慢下來。
“這裡人太多,我們往前走些,”聞潛淵伸手去夠於渚,卻發現他的眼神一直粘連在周圍的嘈雜中。
“你……”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神,於渚立刻反應過來:“噢,對對對,往前走吧。”
聞潛淵嘴角牽扯了一瞬,但沒繼續說下去,隻是把於渚朝自己身側拉緊了些,不讓人流把他與自己衝得太遠。
二人一路無言,沿著前方的十字路口右拐後,進入了一條人流較小的街道,這裡大多是些酒館餐廳,這時已經過了晚餐時間,大部分店麵準備打烊。
“等等,所以我們是去?”於渚問道。
“找個住處,恐怕要在這裡久留。”聞潛淵說著四下察看,鎖定了遠處一家掛著兩個大燈籠的旅館。
“可是咱倆都沒錢,難道你還能強住?”
“我自有準備。”聞潛淵繼續向前走。
*
“周大哥,我現在真是無處可去了,渾身上下的錢財都給你家老板撈走了,有家也回不成啊。”夢世這邊,聞潛淵的收藏館裡,臨澤攤手向周柯解釋。
周柯正把他往展示房外頭攆:“那你說聞老板到哪去了?”
“求求你相信我吧,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周柯使出更大的勁:“你這小子下次說謊想好再說,你不知道?那聞老板把你東西都拿走了是什麼意思?還有那天晚上你倆在一樓說些什麼?彆想糊弄過去!”
臨澤死死靠在門邊不讓周柯推動他,還不忘繼續狡辯:“我真不知道,冤枉啊——”
“你好?請問有人嗎?”
靠近大門處有陌生的聲音傳來,扭打的二人瞬間停手。周柯鬆開臨澤匆忙跑向大廳,而臨澤趕在進來的人看見他之前一個轉身躲進了展示房的角落。
顧逾走進這大門敞開的收藏館,卻發現空無一人。他隱約聽到屋子裡麵有些響動,想稍走進些時,迎麵衝出來一個穿著黑外套的短頭發少年,在他背後的房間裡,似乎還有一個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那是……”顧逾探頭往展示房的方向看。
“沒什麼窗簾而已哈哈,”周柯一把攬過顧逾的肩膀,也顧不得他這個剛滿二十的年輕人勾著這個看起來已有三十往上的人有多奇怪,隻顧用力地把他往外麵拉,“請問這位顧客貴姓啊?今天是想要買點什麼,還是想坐下來喝一杯呢?”
顧逾就這樣不明不白地被周柯拉到沙發旁坐下,說道:“謝謝,喝的不必了,我就是來送點東西,請問你是於渚的好友嗎?他住在這裡?”
“誰,誰?”周柯懷疑自己聽錯。
“於渚,他今早離開的時候執意不肯戴上這徽章,”顧逾從口袋拿出它,“但畢竟作為探險隊成員出征,我覺得還是把它送到他家裡來較好些,至少……還能有人替他保管。”
周柯的大腦一時接受不來這信息,怔在原地好一會才開口:“什,什麼?你說於渚是探險隊員,今早還,出征了?”
“他居然沒和其他人提過?不過新聞不久後就會報道出來了,唉,他果然是喜歡什麼事都一個人扛著……”顧逾垂眸歎氣。
周柯握拳抵在嘴上,努力消化這則驚天消息。突然,一個猜測在腦子裡閃過,連周柯本人都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不會的,絕對不可能。
“那我就把於渚的徽章放這裡了,”顧逾將徽章放在茶幾上,從沙發上起身,“對了,你是這裡的老板嗎?這屋子裡的裝修不錯,有品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