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頭上包著紗巾的年輕姑娘從七八米高的樹上一躍而下,尋找到一株開著豔紅色花果的植物——野山參。
她的肩膀兩邊落著七八隻圓肥的麻雀,嘰嘰喳喳不知說些什麼。
花芽嫌它們太吵,輕彈了彈其中一隻的鳥喙,馬上圓肥的麻雀們都閉上了小嘴。
花芽眉眼彎彎地淺笑,手上動作麻利。
她挖山參沒有其他人那麼麻煩,需要祭拜還要紮紅繩。她拿著小耙子如同挖紅薯般飛快地將山參完整的挖出來,同樣如對待紅薯般反手扔進背後的籮筐裡。
人跡罕見處,又飛來兩隻叫不出名的鳥兒。對著花芽好一通叫鬨。本來要往北邊下山的花芽臨時改變方向,跟隨著鳥兒引路的方位走了半個小時。最後在它們盤旋的地方又看到一支掩蓋在落葉之下的野山參。
她沒著急取參,放下籮筐掏出一袋苞米碴,抓上一大把撒在腳邊。跟隨著她的鳥兒們撲騰著翅膀一粒粒爭搶著。
當它們吃完,花芽已經挖完今天的第二顆野山參。
她靠在樹下端著鋁製水壺喝了一小口水,接著拿出瓷碗給鳥雀們也倒上水。十月的天開始下涼,深山裡的溫度比外麵要低七八度。
解下頭上的紗巾抖了抖,上麵落下幾片枯葉。為了防止進山有蟲子爬到耳鼻處,她每次都會用紗巾把臉罩上。
休息的差不多,暮色即將襲來。她站起身確認方向後,包上紗巾背著籮筐往山下走。很難想象,擁有纖細身姿的女孩能背著沉重的籮筐步履輕盈到完全感覺不到籮筐的重量。
若是普通人走出二妃山需要大半天的功夫,花芽卻隻需要兩個小時。她骨子裡絲毫沒有對高度的恐懼,從原始的岩石上攀到山腰、再從山腰攀到小路上翻越下去,連根保護繩都沒吊。
隻是這樣的行為在彆人眼裡太過危險,要是被她爹看到少不了一頓教訓。
花芽找尋到與父親約定好的地點——巨大的橫向枯樹。枯樹的陽麵結滿榆黃蘑,一簇一簇肥肥嫩嫩的,芯兒帶著金黃色澤。
花芽拿出小刀輕輕割向根部,二話不說開始往籮筐裡采摘。
這裡是她爹的“窩子”。
所謂“窩子”是南邊跑山人自己發現的能帶來豐厚收獲的地點。
有經驗的跑山人每年都會到固定的地點采摘,這些地點多為各式各樣的蘑菇窩子、蕨菜窩子和筍子窩子。這些地方都是秘而不宣,屬於每位跑山人自己的秘密場所。
剛摘到一半,遠處傳來她爹的聲音:“哦——吼——”
肩膀上的肥麻雀們無聲地飛走了,花芽站起來也喊了聲:“哦——吼——”
這是跑山人相互聯係的方式,她爹聽到二閨女的聲音加快腳步往這邊趕。
花芽話不多,從籮筐裡翻出兩根野山參遞給她爹林向陽。
野山參難得一見,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林向陽已經習慣接過二閨女給他的野山參。跑山人一年到頭挖不到一根野山參,而在花芽這裡比拔蘿卜難不倒哪去。
“你又進到裡麵去了?”林向陽小心翼翼地掏出紅布,仔細地包好兩根珍貴的野山參。
花芽輕微地點了點頭:“嗯。”
她上輩子被丈夫氣的病逝,以為總算可以解脫。沒想到一睜眼回到了十五年前,距離她嫁給那個畜生隻有半年的時限。
從開始的痛苦到如今的坦然,少言少語的她決定要珍惜這輩子的人生,發誓不再跟那個畜生有任何的關係,不能再重蹈覆轍。
“你這丫頭啥時候能多說點話。”老父親很愁,他知道二閨女跑山的運氣很好,總是能挖到好東西。托她的福,家裡的債還的差不多,隻是她這種不聲不響的性子,讓他很擔憂。
林向陽在前麵用砍刀帶路下山,花芽跟在他身後默默地走著。到了山底下,守著驢車的大妹林娟頓時活了,揚起鞭子,小毛驢滴滴答答地往他們這邊來。
“二姐又弄到啥好東西了!”林娟想要接過花芽的籮筐,被她打了一下。林娟訕訕地轉過身去拿林向陽的籮筐。林向陽的籮筐裡全是榆黃蘑,沉甸甸的。
花芽抿著唇往他兜裡指了指,林娟伸手就掏。
“二姐!你運氣也太好了吧!”林娟忙捂上嘴,往前後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這兩根山參得值多少錢啊。”
值多少錢都不能放到明麵上賣,不然就是投機倒把。
要不是林向陽多年好兄弟有門路,照他老實巴交的性格,他們真得砸手裡頭。
林向陽估摸著一顆能賣個百八十塊錢,沒跟林娟說,隻讓她往後麵坐去。
林向陽接過林娟的鞭子,坐到前麵趕驢車。林娟跟花芽在後麵躺著,放空開天。
與花芽的安靜對比,林娟就是個火爆脾氣的話癆。
她不在乎二姐給不給她必要的聊天反應,嘰嘰喳喳如同肥圓的麻雀,在花芽耳邊說著話。
從前花芽隻覺得呱噪,重來一遍反而覺得這樣的林娟很好。隻能說,人的心境變化著實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