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吃,一邊琢磨魏棄之。魏棄之這個人可不好琢磨咯。我說了句野狗的無心之言,他聽著不快當場不發作,日後也不和我說,隻給我臉色看,讓我猜。取字的時候也是,他分明憋著想替我取的意思,也不和我直說,非得把我自己取的都駁了,給我整得煩透了,主動提了請求,他才終於說出來。他這何必啊?大家敞敞亮亮明明白白說話辦事不好嗎?我就是不明白了他老是這麼陰著來又有什麼好處呢?
有一次魏棄之背後說我缺心眼。他不是跟他自己的副將背後說我,是跟我的副將。那時候我嘛我我就算取了字什麼叫字叫名的分彆我也不大在乎,手下人跟著我,私底下叫我名叫我字我都隨他們便。就這破事魏棄之又看不慣了,看我不在,訓斥我的副將,說什麼——你們劉將軍缺心眼,你們也跟著缺心眼?
其實我當時在的。正好就是他說我缺心眼,我回來了。
我不缺心眼。我悄悄地又走了,過了一會才假裝剛回來。我的副將見到我,果然一臉喪氣,老老實實改口叫我劉將軍。我心想魏棄之真是大戶人家屁事多,這私底下的稱呼也要管。但是他乾嘛罵我缺心眼啊?
我想了好幾天才終於想明白了,這孫子哪是嫌我副將沒規矩,他是嫌我沒規矩,他都當上大將軍了,一品,我區區一個他手下還老是魏子稷魏子稷地叫他。
稱呼上的問題我真的不在意。但他這麼拐彎抹角,心裡討厭,麵上不露,指桑罵槐,蔫蔫地叫我自己悟他的心意。
老子可真是受夠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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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雞骨頭一扔,躺回床上。地上還有個被狗踩了兩腳的雞腿。我怎麼就把這麼好的東西扔給狗了呢?
我翻身,不想看,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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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老天有眼啊,給魏棄之這王八蛋還留了點良心。雖然他恨我放跑了他的人,自己也跟著跑了,但他肯定也明白我隻是看不慣他,不想對付他,更談不上背叛他。
我興許還是有活頭的。等魏棄之把心裡憋的惡氣出了,舒服了,他沒準還是想全須全尾放我走的。
讓我想想……怎麼才能讓大將軍氣順了呢?
鐵門打開的聲音讓我渾身一激靈。我跳起來——但是來的不是魏棄之,是個婢女,提著食盒。她看看地上的雞骨頭,看看我,歎了口氣。
她的臉,我不熟悉。但這歎息,我太熟悉了。
“你——”我震驚地指著他,“小子——你怎麼也被抓了!還強迫你做這身打扮!呔,老子就知道魏棄之是個該挨千刀的王八蛋——”
他靜靜地聽我罵完魏棄之,幽幽地開口了,這聲音是小子沒錯。不過說的是:
“大哥,人家都跟我說你缺心眼,我還不信。沒想到你是真的缺心眼。”
接著把食盒放下,一拱手,換了副聲線,話音鏗鏘,但毫無疑問,女的。
“玄衣營,劉十九,參見將軍。”
“我不是將軍了。”我說。
“我知道,”她說,“所以這不也沒拜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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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說:“玄衣營的人都知道,是您劉義信將軍建的玄衣營,雖然您如今見罪於大將軍,於情於理,還是——”
“彆給我整這些虛的。”我厭煩地擺擺手,“我的玄衣營是衝鋒陷陣,趁夜突襲,他魏棄之給整成了什麼德行——下毒暗殺?趁夜滅門?還有女的——你們是負責什麼的,賣身□□搞美人計的?少來和我套近乎。什麼玄衣營,跟我沒關係。”
她也不怒,反而笑了一聲。不愧是魏棄之直屬的隊伍出來的人,這副叫人沒法琢磨明白的模樣和魏棄之一樣一樣的。
“將軍可知我為什麼叫劉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