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棄之不喜歡蜜餞,嫌甜。我第一次聽見這話可是被他氣壞了。就感覺像是,一個人跟我說,他不喜歡金子,因為金子太亮,或者不喜歡美玉,因為美玉太脆,或者不喜歡吃飯,因為吃飯會飽,或者不喜歡喝水,因為喝了就不渴了。
我出生的地方彆說蜜餞了,蜂蜜都是金貴的東西,一年到頭才有機會調點蜂蜜水——當然那是他們,有家有生計的人,辛苦勞作了一年,才能攢下一點到除夕好吃好喝慶祝的從容。我不是。我的從容就是小爺我一個冬天過去沒給凍死。
我是在魏棄之身邊才第一次見到蜜餞這東西。那次,他立功升勳了,他家裡人終於想起他來,給他送來一封表揚信和一包據稱是從宣城水路運到中京被他家裡采買再寄到他手裡的特產甜蜜餞。
魏棄之和我說,他不喜歡,太甜了,讓我去把它分了。
然後我就知道了,這個世界上,不管是出身世家還是出身寒門,除了魏棄之,沒有人會嫌一個甜的東西太甜而不喜歡它。大家都愛吃蜜餞,因為它甜。
但不知道為什麼,可能是因為我那時候是他副將他見我見得太多了吧,明明是除了他大家都愛吃,他卻記成了隻有我愛吃,有機會就要特意送我一些,隻送我,不知道給彆人也送點,讓我怪不好意思的。
現在他又在餐盒裡放了盤蜜餞。
這東西本來對我也不怎麼要緊,沒什麼重要的意義。我是小時候沒吃過沒見過,但後來不是見了又吃了嗎,而且這東西隻是在我家鄉金貴,在中京是普通百姓佳節慶祝時都能擺上桌隨便吃的。我後來當將軍這就更是想買來吃就買來吃了。不重要的玩意。
但我知道,魏棄之覺得它有意義,很要緊。因為有意義,很要緊,所以才放進來,送到我這裡。
這叫我……覺得他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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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老毛病又犯了。現在是我被魏棄之關著【】。我可憐他個啥啊,可憐他真是個驚世駭俗的王八鱉孫雜種羔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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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十九說一會還來收拾,結果我吃完待了半天,她也沒來。本來想抓住這個機會好好逼問一下。雖說我不覺得我都琢磨不透的魏棄之能叫她琢磨透了,可多個人,多個想法,聽聽總是好的。
沒有任何人過來。
無聊得我開始走來走去。拽這個鐵鏈子,果然拽不動。唱魏棄之是王八羔子之歌。連個嗬斥我的守衛都沒有,這兒到底是哪兒啊,難道除了我,鐵門外,沒有彆的囚室彆的囚徒了嗎?
我上一次這麼無聊還是被戾太子逮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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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被魏棄之剝了皮的人,乾的最大一件事就是在我們被派去牽製謀反的叛軍的時候出賣了我們。我們本來是去偷襲,結果成了自投羅網。
這要是端王那幫酒囊飯袋,直接全都送了。但我們啊,不是我們吹,我們就是比他們強,我們的兵就是練得比他們強。這麼大的差距,這麼明顯的劣勢,我們還是衝出了包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