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和他之所以那麼說是因為我知道,我武功回來也沒用,庾太醫說得對,皇宮禁苑的哪能讓你仗著武功就說來來說去去的。而要是這毒不解呢,庾太醫說我會早死,那不是挺好的嗎……但是魏棄之難道和我一個想法嗎?肯定不是啊!他說我聰明,是誤會我了,以為我終於有一次摸透他心思的似的。我挺不自在。
“但是,阿信,你聽著:你不會那麼快如願的。”魏棄之又說,“這毒痼結在你經脈裡,再毀你身體,我也能保證你起碼還要陪我十年。不過就是你自己每年冬天難受些罷了——”
我一愣。我首先意識到,他沒誤會我,他知道我在想什麼。
然後我意識到他這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你——”我正想罵,就感覺身體裡一陣鑽心的疼。我在錦被下蜷起來,咬住牙忍過這波痛。魏棄之卻又笑了。
“阿信,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用毒嗎?”
“因為你是王八蛋!”
“因為用毒比挑斷手腳筋好治。”他告訴我,“我本來不想讓你知道,但是既然你已經聽到了那些——那我便全告訴你吧!我本來的打算是,隻要你想通了,情願了,我就叫曾昌仁把毒解了。”
我抱著自己的膝蓋。我已經不痛了,但是更難受了。
“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我說。
“我猜也是。”他說,“你再養一段時日,等天氣再暖些就沒這麼大反應了。那時候也就該春獵了。你想去的話,隨時告訴我,我叫人安排。”
“我寧願你拿刀來挑我的筋!”我怒道,“你是什麼東西!你——”我覺著胸中頂上來一股氣,咳了起來,說不下去了。
魏棄之說:“你對不起我。”
他這話說的,要不是我咳得停不下來,我就要氣笑了。
“他們都覺得,我是因為怕你又跑了,才不肯解毒。”魏棄之說,“不。我是記恨你總是要跑。”
我終於不咳了,可還是覺得嗓子裡又乾又癢。我等著他快點滾蛋我去叫人給我一杯水,但他就是不滾。
“你對不起我。”他又說了一遍。好像指望我給他道歉似的。
“你更對不起我。”我說。
他又笑了。
“嗯,是呀,”他說,“可你知道我,我陰鷙,我沒良心,我心胸狹窄,我睚眥必報——你對不起我。我不會因為你難受,會折壽,就給你把毒解了。劉良,既然你想找不痛快,那我就給你不痛快——”
“在你對不起我前,我沒有對不起你!”
“你走了——我說過你可以走了嗎?我難道不是一直在告訴你,我需要你,你不可以走嗎?你怎麼可以放跑葛媛後直接走了——你還敢回來,你都敢回來,你卻又走——”
我翻回身,坐起來,對他啐了一口。
“呸——你彆在這放屁了!你需要我?你需要我??你說我不可以走,不是因為你需要我,是因為我知道的太多了。哦——你是需要我,你需要一個男寵給你撒氣泄【】——你需要我嗎?你需要的是我嗎?得了,你也彆哄我什麼要是我情願了你就會給我解毒讓我恢複武功的鬼話。你根本就沒那種打算,給你【】給你罵給你打的玩意乾嘛要會武功啊——你是不是特後悔,當初怎麼就那麼閒得慌,非得教我那麼多——”
“我後悔極了!”他指著我的鼻子厲聲罵道,“我怎麼就沒趁著你還沒對我多要緊時讓你趕緊死!現在卻叫你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仗著我喜歡你來折騰我!”
“我折騰你?你——”
我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聽見他倒水的聲音。他把杯子遞給我。
“我——我永遠——不原諒你——”我在乾咳的空隙裡艱難地說。
“我知道。不用你反反複複和我說。”他說,“這裡摻了草藥,可以讓你舒服點。”
我最終還是從他手裡接了杯子。確實有點效果。
我捏著這個空杯子,是青瓷的,這種青瓷還專門有個文雅的名字,具體是什麼我忘了,反正字眼很漂亮,顯示這材質身價不一般。這種青瓷工藝繁瑣,而且很容易燒壞,每年做成的成品不多,因為少,才珍貴。其實也沒多好看。
我扔出去。它碎了。
“你想要忠心的,有好多人願意對你儘忠。”我說,“你想要逢迎的,有好多人爭著向你邀寵。我既不忠心,也不逢迎。我最後一次求你——你放過我吧。”
“你當初為什麼回來找我?”他問我。
我當時告訴他,因為燒雞太好吃了。他後來在靈泉宮罵我的時候說我,當時是明知他優待我,才敢回來找他。我倆各自說的,倒都是真的。真的一部分。
“因為我當時後悔了,我吃著燒雞,想到,我這輩子有過的最好的日子,都是你帶給我的。走了也就沒有了。可我現在,更後悔了,”我看著他的眼睛,“我這輩子有過的最壞的日子,也都是你帶給我的。”
他麵無表情地聽我說完,然後告訴我:“我不會放過你。你彆再指望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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