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我贏了,我們活著再見。我輸了……(1 / 2)

始料未及 鏡台 3833 字 10個月前

好幾年前,錢興被他推出去頂罪的時候,我私下去找他爭論。錢興做的壞事多了,但是那件事,真的和他沒關係。為什麼最後卻是他背責?

因為錢興沒身份沒背景,死了沒啥。

當然他原話不是這麼說的,說得挺冠冕堂皇挺漂亮,但我聽到最後,就是這個意思。我拳頭硬了。

魏棄之見我這樣,於是問我,我就這麼盼著他倒台嗎?他提醒我彆忘了天下都道我是他死忠,他若是倒台,其他人憑著家族關係興許能逃過死劫,我卻指定因為他的關係被清算乾淨。

我說叫你稍微公正一點又不是會叫你倒台。你現在是大將軍了,都和尚書宰輔平起平坐,為了做公平正義的事讓自己的利益受些損害,難道就能害你倒台不成?

他冷笑一聲,例數他麾下那些重要人物們,對我說——我以為他們都是什麼好東西嗎?他們肯順服他,或是因為畏懼他的手段,或是因為覺得跟著他有利可圖,總之不是為了忠心的緣故,因此——隻要他露出一點頹勢,輸了一次對局,這幫見風使舵的雜種就會生出背離之心。

他這樣說,是把我說服了,可平不了我心中的怒氣。我罵他說:你把耿直不阿的人都殺了,現在怨你收買到的都是些趨炎附勢的小人——你怨誰呢?

*

魏棄之怨我。要是我沒把葛媛放跑,葛媛一直在他手裡要殺要剮憑他心意,就沒現在這樣的麻煩了。他不說我也不知道,他就是怨我。

我不知道麻煩多大。一開始我想,葛小娘,再厲害,她也是個小娘子,告訴我竇汀不是她的頭領,她是竇汀的頭領,是不是太誇張了……但是後來看他忙碌的樣子,以及偶爾過來時陰惻惻看著我的眼神,就覺得,我可能真的放跑了呂尚再世孫子重生吧……

但是要說魏棄之會因為這個事倒台,我還是很難相信的。其實後來想想,自古以來,謀朝篡位的亂臣賊子,大多數篡成了坐上這個位子了,沒過多久也完蛋了。他魏棄之憑什麼能成為那非常非常非常少數的長治久安坐穩大位的人啊?

……好吧。

因為我覺得如果他最後輸了,顯得這麼多年來大昭那些敗在他手下的大人物們都成了傻逼。魏棄之一個人,勝了那些人,而勝了那麼多人的他,敗在葛小娘的手下,葛小娘甚至不是什麼皇親國戚大貴族,她是辰國失寵失勢的葛皇後的遠親,我們破辰都時,她隻是個我連名字都沒聽說過的小小女史,魏棄之拷問她也隻是為了應閣的傳說,沒有把她的什麼才乾放在眼裡。那場仗裡大放異彩的是竇汀……

可是吧,從魏棄之越來越難相處的這個勁來看,葛媛,好像,真的,挺有兩下子……

*

我不去惹魏棄之,真的不是因為我慫了。而是他這個樣子,我覺得很可憐。雖然要彆人看,他再焦頭爛額他還是皇帝,他想怎麼折騰人就能怎麼折騰人,我沒有資格去可憐他。

我以前也是這樣,不知好歹竟然可憐到自己長官頭上去了。他也是,沒變,都當皇帝了,還是能叫我這麼可憐他。

他都當皇帝了,說一不二,大權獨攬,為非作歹,喪儘天良,害慘了那麼多人,他竟然還這麼可憐。他覺得他一落難,原本的下屬就會立刻拋棄他,所有人都會立刻向他落井下石,沒有人會忠於他。而且事實確實會是這樣。

我原來覺得我忠於他,討厭他總是猜忌我,後來發覺,他的猜忌原來是對的。

我就是,情薄義少,忠孝全無。我就是,連他我也能不放在心上。

我就是……一有機會,我就會走。

*

有一天,魏棄之【】抱著我問我:“你知道什麼是死節嗎?”

我以為他又事後算賬問起桃林和我說“知心話”的事了……正琢磨怎麼回才避他的惱火的那些點才好,就聽他開始解釋起來:“守城失敗,不逃不降,以死殉節。”

他該不會,不是翻舊賬,是自然而然有了這樣的想法吧……這想法可不吉利啊!

“你原來和我說,這樣很蠢。”我說。

他輕笑一聲,繼續說:“我有沒有和你講過,他們自殺殉城前,往往要把妻兒先殺了。”

……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嗎?我轉過頭去看他,他直直盯著我看,目光灼灼。在我有什麼動作前,他先收緊了手臂,把我抱得更緊,無論如何都脫不開身。

“我第一次聽見這種事的時候,就覺得,他們才不是為了什麼不想妻兒受辱,才要先把他們殺了。”魏棄之對我說,“是不願放手。不想自己死後,自己的妻子成了彆人的妻子,自己的孩子成了彆人的孩子。想要占有,死了也要占有。”

當然,我從來都沒覺得魏棄之一定不會殺我。我以前就覺得他會為權殺我,為利殺我,為名殺我。為了他自己獲得隨便什麼好處,避免隨便什麼壞處,他就能對我下得去殺手。但是我也真沒想到,現在這種時候,我已經礙不到他了,【】現在還光著被他抱著,我還能感覺到,他會殺我。

為了他心底的一種……恐懼。

我想起了桑瑕公主。她曾經對我說,他會為此死去。錯了吧。他隻會叫彆人為此去死。

“你快睡吧。”我說,“你最近太累了。”

“你是不是覺得,要是我真的失勢,也就命令不動彆人,你就有機會了?”他問。

這不是一個問題,問題是想要個回答,他不想要我回答。他對我笑,對我宣布:“我向你保證,我肯定會趁我一個人都命令不動前,先把你殺了。”

*

葛媛叛軍打到哪,打得如何,我是很關心的,因為狗雜種把話明明白白放在這兒了,他覺得自己地位不保的話,就要先把我弄死。他自己死不死呢?嘿那可就另說了。

所以,事關自己生死,我是想不關心,但實在放不下這顆心。可就算放不下這顆心吧,我能關心的東西實在有限。我不出仕,我在外麵也沒親眷,身邊的宮人要麼特油滑什麼事都不主動說,要麼特怕事不敢和我對話。段鳴玉,自顧不暇沒工夫和我閒聊天;魏棄之,唉不說了。好多大事吧,我往往是隔了好久才能聽到消息。一個州失守了,我是在它又被重新奪回來時聽說的。梁季熊戰死,我在他死後第二年才聽到,正驚訝呢,魏棄之漫不經心順嘴告訴我,何紀安和柳承瑞也死了,怎麼死的?一個被葛媛殺了,一個投降了葛媛,沒多久對上文世學,被文世學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