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數日,薙刀再次拍到他麵前。
“啊!對不起,安室先生。您還沒有適應這樣的後廚嗎?”今天的阿妙也看著很有力氣,衝安室透露出一個沾著麵粉和汗水的笑顏。是有在好好修行的樣子呢。
他平靜微笑,上下點了點頭。
“子……梓小姐叫你出去替班。”
“好的呀。”阿妙將薙刀放好到牆角,鐵器的乒乓作響使人牙酸。她輕盈地端上後廚窗口的托盤,往咖啡廳裡去了。
***
五分鐘前,下午兩點剛過一刻的時候,七海建人推開波洛咖啡館的門。
他按按眉心,像平常一樣疲憊地深呼吸,進店要了今天的第二杯咖啡。
陽光亮得刺眼,對於熬夜工作的人來說尤其是。
雖然坐在窗邊的卡座,七海卻選擇避開陽光照射的位置。淡黃色鏡片下的眼睛注視著車水馬龍的街道,與此同時,他耳邊不斷傳來聒噪的嘮嘮叨叨:對麵連線的是加茂家的理事,正為他撇開監督一事繼續糾纏。
七海應付完對麵的詢問,幾乎按捺不住怒火地放下手機,物件從桌麵上滑出去,碰到裝飾的花瓶、發出清脆的一聲。
險些彈到桌麵邊緣的手機被一隻纖細的手阻住了。前來的服務生一手平穩地撐著托盤,另一隻手將七海的手機輕輕推回去:“請小心,您的咖啡到了呀。”
“謝謝。”
“先生,發生什麼了嗎?”
“沒什麼,隻是似乎被人耍了。”七海向她一點頭,瞥了眼屏幕,沉默地繼續答寫郵件。
距離七海建人上一次在另一處巷口、跟丟了那隻特級咒靈,已過去一天零四十七分鐘。
“對方可真是糟糕,”女孩附和他,“這樣的家夥就應該ONE PUNCH一樣啪!地給他一拳。是不是?”
這句神奇的寬慰,叫七海終於暫緩手機上的忙碌。他無奈地露出一點笑:“是麼?隻可惜敵手神龍見首不見尾。”
“被領導和「工作對象」雙重愚弄;大概是這種感覺吧。”七海長吐一口濁氣。不過這樣抱怨著,他眉頭反而鬆了一分。
“這樣呀?真是難辦,”阿妙笑一笑,不問他的工作,說起自己,“還好我的老板都是比較體貼的好人呢,不然不知道會怎麼煩心。”
“都是?”
“是呀,有這家店的老板,鼓勵我發展廚藝;替我給道館投資的老板;還有弟弟的老板。”阿妙溫柔地挽起袖子,“……雖然裡麵有個不按時結工錢的混蛋。”
“……”七海輕聲道,“所以姑娘,你是自己有家道館?那為什麼要出來打工?”
“道館的地是要錢的呀。而且,現在已經比以前好多了。”阿妙一如既往地說,“在咖啡館打工不也很好嗎?做出來的食物有人欣賞,自己的心也能得到錘煉。給我的道館投資的那位老板、算是我的老師吧,也讚成我出來修行。”
“他說,人心最得到洗禮的地方不在塵不可及處,而在平凡的俗世中。如今我們的頭頂已經被彆的事物遮蓋了,無法直見青天,人需要在世間找到自己的導師,不是嗎?”
“是的。你的老師說得很好。”
七海溫和地回答道。雖然作為前社畜和咒術師,他並不完全認同這樣的說法。但這個女孩口中的老師,應該是個慈祥的、有見識的老頭子吧;總要比他認識的老頭子要好。
女孩的笑容很溫暖,卻不像窗外的陽光那麼刺眼。
“工作的事,也請您不要灰心呀?”阿妙此時溫柔微笑著說出可怕的話,“如果換不了工作,那就換了老板。如果老板也換不了,那乾脆「改造」老板就好了。”*
阿妙,完全被陰影覆蓋了喂!眼睛都不見了啊喂!
七海啼笑皆非,剛想說點什麼,卻猛然生出一股直覺。是他數天來精神緊繃、不斷追蹤的結果,他曾經感到氣憤、疲憊、卻很熟悉——
七海建人看向窗外。灰藍發的身影一閃而過。
“——!抱歉。服務員小姐,現在買單。”
窗外的身影他昨天曾見過——是被他們追截的詛咒,那個年輕而狡猾的特級咒靈!
不等那女孩反應過來說什麼,七海已拿杯墊壓下錢,匆匆地走了。
“哎呀,這位客人……”
阿妙回過頭,順手擦了擦桌子。
她的眼睛望向透明的窗戶,視線停滯了一瞬,不知是否有看到什麼留下來的信息。
而此時另一邊的安室透,在不需要完成躲避薙刀遊戲的廚房裡,再次找回自己的快樂。他哼著歌,迅速地碼好一排新做的三明治,欣賞一下自己的勞動成果,點點頭,按照桌號把大堂裡點的食物裝盤。
他手拿兩個滿滿當當的托盤,放到送餐口推出去:“梓小姐、阿妙小姐,來取一下09到15號的餐哦,欸?梓小姐、阿妙小姐?”
餐廳裡好像傳來一點喧鬨呢,安室透疑惑探頭,自己端著盤子出來觀察情況。
座位靠裡的一桌半大青年,正在你推我搡地說著什麼。
“伊原,你介紹的咖啡館也太落魄了吧?我可是奔著波洛的名頭來的啊!”
“人家會生氣的,你少說幾句啦!”同伴使勁扯他的後領,像揪住一隻搗亂的貓,“……總之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麼要道歉啊你這家夥。保持微笑,不是他們應該做的嗎?”說話間那小子瞥了一眼,“再說啦,為什麼會有穿和服的服務生啊?沒有貓娘也就算了,怎麼拿這種過時的招牌——”
“喜歡時尚的風格嗎?這位客人。”阿妙將咖啡送來,麵帶核善的標準微笑,“和服少女為您服務,可以從這裡直接把你傳送去六本木~”
托盤落在桌子上,砸出猛烈的哐嘰一聲。
“用ONE PUNCH傳送的嗎!?啊不不不不用了!”
“冷靜點啊小阿妙!”梓子大驚失色,跑過去大聲勸說,“不用這麼維護咖啡館的榮譽的!”
是在維護彆的榮譽吧,安室透默默頂著冷汗。
客人的同伴也跟著勸導:“對呀,阿木桑!不要瞧不起傳統搭配嘛——!不是常有說,時尚就是一個圈,轉著轉著總會回來的嗎?”
阿、阿木桑?
試圖來勸架/圍觀的安室透瞪大了圓圓的貓貓眼,呆滯地摸摸差點被誤傷的膝蓋。
阿木桑掙紮抗議:“不、不是、但和咖啡館完全不合拍啊咳咳……!”
不知為何被同伴懟出滿頭包的這位叫做阿木桑的客人,忍不住發出嚶嚶的哭泣。
安室透冷汗著歎了口氣。
怎麼感覺,咖啡館逐漸武打氣氛變得濃厚了呢?
自己入職的時候明明隻是個咖啡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