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馬車都需要檢查,無一例外,之前能夠通融的高官爵位在這一刻好像都失去了意義。福安悄悄看了一眼陛下的臉色,試探著說,“陛下,是奴才僭越了,之前聽聞陛下失蹤,奴才五臟俱焚,一時六神無主,情急之下想要關閉城門,千牛衛等諸位將軍也是心係陛下,帶兵接管了城門,實在是權宜之計。”
雖然不合規矩,但可以理解,與彆的不同,千牛衛和內衛榮辱生死全係在他一人身上,若是他身死,他們都要陪葬,此時發狠也在常理之中。不過雖是常理,卻不得不敲打。
趙稷盯著麵前那盞茶水,忽然問道,“福安,你跟我多久了。”
“從陛下出生那時起。”福安跪下,重重地磕在地上,“當初福安奉茶時失手打碎茶盞,若不是陛下幼時向先帝求情,福安早就是一捧黃土。”
自古帝王總是喜好親近宦官,但哪位帝王能夠免俗呢?宦官從年幼一直服侍到老,有數十年相處之情,而宦官又如無根浮萍,生死榮辱都係於皇帝一人,無論是否有私心,都絕不會背叛,絕不會傷及皇帝分毫。是一把很難反水的刀,隻是刀嘛,難免是需要磨一磨的。
晾了他一會兒,趙稷才開口,“福安,朕一向對你信任有加。把這些人全揪出來,你需要幾日?”
“三日。”福安鄭重道,“若是奴才辦不到,奴才提頭來見!”
“朕要你的腦袋做什麼?”趙稷擺擺手,還是多加了一句,“你看這些百姓,個個如此瘦弱,是拿得動弓還是拎得起箭?”
“奴才這就去辦。”福安恭敬地後退,心中湧上一層感慨,或許是欣慰,之前陛下沉迷與淩渺的容色,甚至為他罷朝,如今竟然知曉體恤百姓,不知是那位江公子的影響,還是……他心中想著,暗自把江旭的重要性往高裡拔了拔。
不多會兒,進城的速度就快了起來,趙稷靠在馬車上假寐,有些出神。不斷地翻閱原主的記憶,好半天才在原主記憶深處翻出一張臉?隻是一看見,他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到今天,他還是不太能夠接受塗脂抹粉,弱柳扶風的脆弱美少年,也不是有什麼問題,隻是他自己看著感覺怪怪的。
他繼續回憶著,今天遇見的謝瑩總是讓他覺得分外熟悉,謝瑩,梁宏,鞭子,這些關鍵詞讓他想到了一個重要情節。他如遭雷擊,莫不是他根本不是來到了《權謀天下》這本爭霸文裡,而是它的狗血同人文吧!裡麵的各個主角沉醉於自己的愛恨情仇,甚至打開城門放蠻族大舉進犯,看到這種情節,他是百思不得其解,戀愛這東西有這麼可怕嗎?能把人的智商都吞沒嗎?
他漸漸回憶起了謝瑩的故事。謝瑩本是一個武將家小姐,英姿颯爽,從小在邊關長大,騎馬射箭無一不精,還使得一手好鞭法。但為了讓她嫁一個好夫家,也剛好遇到了她父親調動,他們一家人來到京城,和梁家次子結親。隻是這個梁家次子,麵上看著是好的,實際是個花心浪蕩子。謝瑩本想要退婚,但被設計失身在梁府,被迫嫁入梁家,從此一個鮮妍的少女被硬生生蹉跎成怨婦。後來梁家二子仕途不順,甚至在她身上撒氣,還讓自己的妾室磋磨她,甚至故意看她唯一的兒子病死。當她兒子死後,謝瑩一刀結果了梁宏和他所有小妾,最後自裁。她死後,還被夫家倒打一耙,她全家下獄,家破人亡。
聽到這種故事,誰不後背發涼,女子嫁人嫁錯,便是耽誤一生。可是,這世道他暫時改變不了,但是助這位姑娘一臂之力倒也是不難。
他正這麼想著,突然聽到馬車外麵傳來一陣嘈雜。福安立刻下車,想要趕走前麵擋路的人,不知道為何他又轉了回來,小心地問,“陛下,前麵是淩尚書家小公子,好像和什麼人起了爭執。”
姓淩的,什麼姓淩的?趙稷有點奇怪,突然提這乾什麼呢?這時外麵傳來一個委屈巴巴的聲音,“周哥哥,你這樣讓我怎麼辦?”說完 ,又是一陣哽咽。
這熟悉的語氣,瞬間對上了一張臉,趙稷的所有回憶都回來了,他朝福安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悄悄繞過去。隻是有些東西是絕對避不過去的。
馬車剛剛要走,隻聽咚的聲響,一人倒在了地上。緊接著是兩聲驚呼,“渺兒!”
“你這狗奴才,怎麼駕的馬車,把渺兒都撞到了!”其中一位國字臉的公子拽著福安衣領,拳頭已經揮到福安麵前。
這種狀況之下,趙稷不下車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