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旭回憶起了剛剛謝瑩的表情，在陛下提到讓她出任都督之時，那樣的神采飛揚，好似身上的枷鎖在這一刻儘數卸下。或許真的是他著相了，“陛下，或許是旭之想錯了，臣每日想的是如何蔭蔽家中女眷。”

“隻是這個世道將她們關在家中太久了，久到所有人都遺忘了她們能做到什麼。開國皇後此前也是陪著高祖一生戎馬天下，和其暢快。是後世的女子做不到嗎？未必如此，隻是從未給過她們機會罷了。”

這天下，是時候變一變了。

決定由謝瑩充當和親人選，趙稷就為她安排了一應人選。四個在宮中浸淫多年的嬤嬤，精通各種各樣的手段。十來個武婢專門從內衛調來的，還有文武師傅，離她正式出嫁還能至少拖上三四月，能讓她各方麵學業精進不少，還配上了四個幕僚，也是內衛精心搜羅來的，麵上有瑕疵，無緣科舉，但學問人品樣樣齊全。

如此這般，算是給她將西江州的基本官員都配上了，隨她一起出發的這些幕僚先生，護衛，等到事成，立刻就能成為蠻族西江州的一應官員。

此前都是需要派出兵士在茫茫草原之上尋找他們的據點，此次倒是送上來門來的王帳。

準備的日子轉瞬即逝。在等待之中，蠻族的使臣總算是到了，鴻臚寺一早就安排了官員在城門口迎接，一應備齊，隻是怎麼看，這人丁都顯得有些少。

故此，德吉一看到眼前稀稀拉拉的三瓜兩棗就不滿地嚷嚷開了，“這大燕的陛下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就派這麼一點人來迎接我們？”

甲央不緊不慢，“德吉，你不要慌張，這次我們是帶著讚普的命令前來，務必在大燕娶一位蕙質蘭心的覺蒙回去，若你此時就在這裡吵吵鬨鬨的，大燕的皇帝是不會願意的。”

德吉也隻能暫時忍下，嘴裡還是嘟嘟囔囔的，“這些大燕的男人，一個個都是瘦猴的模樣，我們的軍隊過來，可以將他們輕而易舉地撕成兩半，為什麼還要在這裡遵守規矩。”

“德吉，要是你在這裡惹出事情來，讚普絕對會拔了你的皮，送你的家人們都去來世。所以，你少說點。”甲央麵帶微笑地警告。

主動上前和迎接的官員寒暄，“辛苦諸位迎接，不知我們何時能夠麵見陛下呢？”

這般溫和有禮的態度倒是少見，鴻臚寺的官員也不免態度好些，“煩請諸位先到四方館住下，陛下皆是會宣諸位覲見的。”

為了防止衝突，陛下特意派遣了許多內衛在四方館旁邊值守，若是這些蠻族使者有任何需要，都至少一個小隊的內衛跟著。這樣的舉措倒是讓他們在京中前所未有地有禮起來，畢竟人都被圍在中間，還能做些什麼呢？離道兩邊的百姓都有幾米遠，就算想要鬨出個事情來，內衛身上可是帶了兵器，他們再厲害還能和刀子硬抗不成。

如此又過了七天，德吉實在是感覺自己全身都要發黴了，甚至覺得自己就像是這個大燕陛下圈養在四方館裡的寵物，扔在籠子裡放著。

“甲央，我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德吉恨不得現在就衝下去，和那些內衛們乾上一場，也好過日日這樣的憋屈。

“德吉，再等一等。”甲央不緊不慢地品茶，這樣的好茶葉隻有大燕才有，他們在草原之上隻能喝上最為廉價的茶餅，都是粗粗的茶杆子，若是連這樣的茶也吃不上，他們的族人就會很容易生病。所以，就算是為了茶葉，也必須對大燕皇帝恭敬些。

“德吉，我們再等三日，若是三日之後，大燕皇帝還不願意接見我們，我們就從這裡衝出去。”甲央沉吟，還是給出了一個期限。

第九日，鴻臚寺的官員總算是再次出現了，他帶來了一個好消息——第二日，陛下將要接見他們。

金鑾殿，大朝會。

眾人肅穆地走完了一整套流程，接下來就是宴請，隻是這一整套走下來一日過了大半，可他們仍然沒有和大燕的皇帝說上一句話。

德吉幾乎坐不住，臉上表情幾乎掛不住。幾乎是強忍著撐到了宴席結束。福樂一直暗中看著，帶到此時才悄悄去回稟了陛下。

時機到了。

宴席結束，甲央和德吉眼睜睜看著大燕皇帝離席，兀自站在原地，隻想著他們現在還不能離開，心中卻是難掩的憤怒。

就在這時，福樂快步前來，低聲對他們說，“勞煩使者久等，陛下在殿內等候，請隨老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