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學校 你們能想象嗎,有這……(1 / 2)

你們能想象嗎,有這麼一所學校,專為幫助心理受過傷害的兒童走出陰影而存在。

沒錯,我說的就是由大名鼎鼎的哈德國際集團投資建立的哈德慈善寄宿學校。說是學校,更像一個高級的封閉式療養院。

沿著912國道往西走,離鬆鎮大概還有兩公裡的地方,有一個不起眼的出口,既沒有路標,也沒有任何指示牌。從這個出口下去,經過一段蜿蜒曲折的山路,等到一片宛如歐式度假村的建築出現在眼前,土路重新變成柏油路,那就是哈德慈善寄宿學校了。

這裡的學生有人遭受過虐待,有人在意外或者慘案中失去了親人,有人被診斷出了精神病,但是在這所學校,他們不但能得到最好的教育,還有專業的心理治療團隊的幫助與開導。而我叫陳哲,今年十四歲的我,是這所學校初三麒麟班的學生。

對,我們這裡的班級並不是按數字排序的,而是每個班級有一個自己的名稱。為什麼我們這個班叫麒麟,我也不知道。所謂班級,每個班也就隻有幾個人,都是我們的心理導師根據觀察以及種種測試的結果,經過嚴謹的考慮才分配到一起的。

我們班唯一的女孩樂樂,全家人死於車禍,隻有她一個人活了下來,左腿成了假肢。坐在我前麵的張子峰有開放空間恐懼症,據說是一次跟朋友出去玩的時候出了意外,留下了心理陰影。還有坐在第一排中間的林昊,他目睹了母親在過馬路時被闖紅燈的摩托車撞飛,他爸早就有了新家庭,不願意管他,因此他也來到了這個學校。

至於我自己,我爸爸是個警察。我十歲的那年,他在緝拿毒販的時候殉職,之後,媽媽一直走不出來,她帶我搬了家,切斷了和爸爸從前的同事們所有的聯係。十一歲的時候,哈德學校的負責人第一次找到了我們,提出可以為我提供免費的教育和心理治療。當時媽媽拒絕了,爸爸犧牲後,她不能再失去我,我也不認為我有什麼心理創傷需要醫生來治,更不想離開家。可是一年後,媽媽突然腦溢血,全身癱瘓,再也沒法工作,沒法養活我們倆了。在她同意把我送到哈德之後,學校還給了媽媽一筆治療費,就這樣,我從初中開始了自己的寄宿生活。

習慣了也沒什麼,學校的環境確實很好,老師們也很溫柔,雖然同學們多多少少都有點奇怪,但總體來說我們班的情況還算輕的。大部分時間大家都和正常人沒什麼差彆,久而久之,也就成為了朋友。

“嘿!”這天,我正坐在課桌前發呆,林昊的紙飛機正好砸在了我腦門,嚇了我一跳。林昊從小就喜歡折紙,所以來到這裡以後,我們的心理導師一直鼓勵他多去嘗試,認為培養愛好有助於排解內心的情緒。“我說話你到底聽沒聽見?”

“沒聽見。”我隻好老實承認。剛才我從劉老師那裡得到了一個重要的消息,一時出了神,林昊他們在嚷嚷什麼完全都沒聽。“你們在說什麼?”

“不會吧?你真沒聽見?”前排的子峰整個人在椅子上轉了個180度。“就是我們班的新生啊,你不會還不知道吧?”

“那個啊?我早知道了。”我還以為有什麼重磅新聞呢。“不是一周前就說了嗎?”

“什麼,你一周前就知道是個女生了?居然都不告訴我們?!”林昊頓時炸了。

“女生?”我愣了一下。“這我還真不知道!真是個女生?”

鄰桌的沐雲城輕輕笑了一聲,顯然是在笑我們這對話驢唇不對馬嘴。

張子峰一拳懟在我胸口。

“你聾嗎?我們都在這兒說了快有十分鐘了!剛剛聽牡丹班的郭文潔說的,她在宿舍都看到了,據說…”這小子露出一副欠揍的表情。“長得還不錯!”

雖然很想削他,但我還是忍住了,不由得歎了口氣。也不怪這兩個家夥一聽是個女生就激動成這副德行,畢竟,我們被關在這所療養院一般的寄宿學校,全班一共就五個人,而且還隻有樂樂一個女孩!說實話,我們都很同情樂樂,但也實在無法想象誰會把她當成喜歡的對象。所以沒見麵前,都對這個新來的女生充滿了憧憬與期待。

當然,不包括沐雲城。那家夥就不是食人間煙火的。我看了看右邊,我們幾個吵得跟過年的鞭炮似的,他居然還能看得下去書,一臉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

沐雲城,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這輩子碰到過的最怪的人。林昊和子峰都認為他就是自視清高,目中無人,我剛來的時候,也有當時的同學告訴我不要搭理這個人。不過打過幾次交道之後,我發現他並不是看不起人,隻是性格淡漠,好像沒有任何喜怒哀樂。甚至,他還幫了我幾次忙,但即便幫助彆人,也是淡淡的,仿佛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我至今都不知道沐雲城從前經曆過什麼,隻知道他在這所學校已經很久了,除了性格不合群以外,似乎沒有任何其它障礙。

他聰明絕頂,學習進度已經遠超了我們所有人,老師曾幾次提議讓他跳級,但都被他拒絕了。或許是不想去彆的班級吧,正如我之前說過,我們班已經算是這個學校最健康的班級之一了。也可能是因為我們成為了朋友,雖然沐雲城這個人不會表現出來,但我感覺,隻要是他認定了的朋友,他就會百分之百真心相待的。

“我昨天見過。”本來我們說話,他從來不會參與,但或許是發現我瞥了他一眼,忽然淡淡地來了這麼一句。

這一句的效果,堪比魚雷爆炸。

“什麼?!真的假的?!”

“見過了你不早說?!”

“長什麼樣?”

“沒印象了。”他仍然盯著眼前的課本,我們幾個都快把他團團包圍了,他好像完全沒有發現。

“你說你…”林昊氣得都不知道說他什麼好了,也就在這時,沐雲城忽然抬起了頭。

我們幾個頓時警覺了起來,聽見教室外傳來了幾個人的腳步聲。其中一個人的腳步很好分辨,那是樂樂,她到現在都還沒完全習慣假肢,我們都熟悉了她那略顯僵硬的步伐。此外還有兩個人,下一秒,門開了,我們的班主任 — 或者說,負責我們班的心理導師 — 楊老師先把樂樂讓了進來,然後自己走進教室,並笑著示意最後麵的人跟她進來。

“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你們的新同學。”楊老師說,她自己還很年輕,笑起來很美。“進來吧,林舒!”

林舒!我低聲重複了一遍。

“名字很好聽嘛!”我前麵的子峰小聲嘟囔道。

女孩走了進來,白色的運動衛衣,普普通通的深色牛仔褲,斜挎著一個棕色書包,紮起一個高高的揪揪頭,不過眉清目秀,給人一種清爽利落的感覺。我的腦子“嗡”的一下,一時間完全無法轉移目光。這哪裡是什麼林舒,儘管四年沒見,但我非常確定,這不就是小憫嗎!

小憫,馮思憫,是我見過的這世上最可怕的女孩,從小到大,沒有任何一點像個女生!小時候,她把我按在沙子裡揍,直到我求饒為止,再長大些,不論是誰,隻要稍有得罪她的地方,她就像瘋子一樣追得我們滿小區逃竄。她爸爸是白岩市刑警大隊隊長,也是我爸爸的上司,小時候我們都很怕他。但是小憫比她那個當刑警隊長的爸爸可怕一百倍!想到這裡,我心裡不禁突然咯噔了一下。四年了,自從搬家以後,我和媽媽就再也沒跟小憫一家聯係過。她怎麼會在這裡?

在我的記憶裡,小憫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她媽媽是一個電視台主持人,雖然父母都很忙,但是對於十歲失去爸爸的我來說,爸爸媽媽都在就是幸福的。難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讓小憫竟然頂著另一個名字出現在這裡?以我對她的了解,一般的小事是不會擊垮她的。難道馮叔叔…

這些想法在我腦子裡團團轉,小憫站在前麵說了什麼,老師又說了什麼,我都完全沒注意。她走了過來,教室裡隻有一張課桌是空著的,是專門提前為她準備的,在第二排最右邊,挨著沐雲城。但不知為何,她卻繞到我旁邊,正當我疑惑時,她突然對我笑了:

“陳哲?漢堡小王子?”

所有人都轉過頭來,我的臉瞬間變成了烤紅薯!果然是小憫!最可怕的是,她居然一點都沒變!

“能不能彆提這個!”我惡狠狠地小聲回答道。“給我留點麵子行不行!”

小憫噗嗤一聲笑了,眨了眨眼,走向了自己的課桌。她看上去真的不像這個學校的學生,一般來講,剛到這裡的人,最好的情況下也是情緒消沉,絕沒有像她這樣一上來就拿人開玩笑的。我心裡稍稍放心了些,這樣看來,馮叔叔和林阿姨應該都沒事。小時候我們兩家住在同一個小區,因為爸爸和馮叔叔是好朋友,我經常去他們家玩。儘管小憫給我留下了不少童年陰影,但想起她的父母,其實也和親人差不多。我甚至…有些想他們了。

趁楊老師背對著我們在黑板上寫字,林昊回過頭來,對著後麵的沐雲城做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說…你瞎吧?!”

我心想,他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眼裡隻有數學課本,可能生來就缺乏對美的感知能力。不過看到林昊這一副花癡的模樣,我倒是也有幾分詫異。小憫確實比我印象裡那個假小子好看了不少,但是也不至於把他迷成這樣吧?如果非得讓我選,那我寧願跟樂樂談戀愛也不要她!

嗯,一定是他們暫時還太不了解小憫了。

這一節課大家都上得心不在焉,林昊和子峰簡直可以說是坐如針氈。一下課,兩人立刻圍住了小憫的課桌,開始主動套近乎:

“你好,我叫林昊,叫我阿昊就可以了!”

“叫他耗子就行。”張子峰輕輕一推,把林昊擠到一邊。“我叫子峰,張子峰,嘿嘿。”

“哇,很高興認識你們。”小憫居然對他們露出了和善的微笑。隨後,就轉向了我。“真沒想到啊,你小子居然也在這兒?”

“你們認識?”樂樂好奇道。

“嗯,我們從小玩到大的,是小時候的好夥伴。” 小憫搶在我前麵答道。

好夥伴?對此我是有異議的,但是焉知小憫的脾氣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所以也不敢糾正,隻得打著哈哈:

“是的,我爸爸和她爸爸是特彆好的朋友。”

這話一出口,我立刻感覺自己莽撞了,氣氛也頓時變得不大對。全班人都知道我爸爸犧牲了,而對於像樂樂這樣痛失雙親的孩子來說,聽到彆人提起父母,至今都會讓她難受。更何況…我還不確定小憫家裡發生了什麼,以至於她被送到了這個學校。

小憫似乎並沒有怎麼樣,她轉向左邊,對正在整理書包的沐雲城說:

“昨天的事… 謝謝你。”

咳?謝他什麼?

沐雲城也愣住了,看了她一眼,答道:

“不算什麼。”

“你叫沐雲城,對吧?”— 小憫熱情地問,那家夥根本不再看她,自顧自的擺放課本。為了緩解尷尬的場麵,我急忙上前哈哈笑道:

“那個,他不喜歡這個名字,你叫他老沐就好了。”

小憫聳了聳肩,沒再管他,問大家:

“下一節課上什麼呀?”

半天下來,小憫已經和除了沐雲城之外的所有人打得火熱。直到中午吃完飯,到了每個人單獨的心理輔導時間,我們倆才有機會聊一聊。

老師們認為我心理沒有太大問題,因此這種輔導我隻需每周上一次就可以了。而小憫是新來的,她說她的輔導會在晚一些時候,據說幾位導師會一起來,以便製定下一步的計劃。聽到這裡,我終於問出了折磨了我一上午的問題:

“小憫,你…叔叔和阿姨都好嗎?”

小憫一怔,隨即笑了:

“啊,他們都挺好的。不過…他們倆離婚了。”

“離婚了?”這我倒有些吃驚,在我印象裡,馮叔叔和林阿姨應該是很恩愛的一對吧。

“嗯,已經兩年了。”小憫說起這個的時候語氣平常,她應該總不至於是因為這個就來到這裡治療吧。“我媽現在挺有名的,兩個人都忙,顧不上家庭,動不動就吵架。這樣,分開了也好吧。”

“那你…”我有些不知道從何問起。

“我當時判給了我媽,不過後來我媽比我爸還忙,經常出差,所以去年就把我送到我爸那兒了。我爸…他現在是副局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