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她從抽紙盒裡抽出一張餐巾紙,隔著紙拎起了卡牌的一角,對著燈仔細端詳。我正想笑她未免也太謹慎了,卻突然看見了那張牌的背麵。小憫舉起卡牌,背麵正好被我看得一清二楚,原本隻是這一套遊戲牌統一的圖案,現在卻不知是被曲彆針還是什麼給劃壞了,出現許多劃痕,竟像是幾個字。
“你把它轉過來,背麵衝著燈光,”我對小憫說,不知什麼時候舌頭已經有些微微發澀。
小憫一怔,隨即將卡牌翻了過來,看到了背麵的劃痕,臉色立刻變了。仔細一看,就不難分辨出來,那些劃痕正好構成四個字:“殺光他們!”
在網上玩過狼人殺的朋友估計都知道,這是狼人牌的經典台詞。可是那一瞬間,不知為何,我突然覺得一點也不好笑,反而有一股怒氣衝上了頭。我從嚇得渾身癱軟的賀小海身邊擠了過去,衝著客廳喊:
“哎,你們幾個!”
“小哲!你乾嗎?”小憫在我身後叫道,我承認那一刻我確實有些草率了,但是這麼一喊,所有人都聽見了,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怎麼了?”林昊從客廳探出頭來,手裡還夾著他的UNO紙牌。“你們沒找到薯片嗎?”
“先彆管薯片了!”我沒好氣的回道。小憫見已驚動了大夥,也隻好拿著那張狼人牌從廚房走了出來。“你們過來看看,是誰這麼無聊,開出這種玩笑?”
眾人紛紛魚貫而出,圍住了我和小憫,張子峰見狀,驚呼一聲:
“這不是我的狼人殺嗎!”
“彆動!”小憫斥道。不得不說,刑警大隊長,哦不,現在已經是公安局副局長的女兒,就是有一股人民警察的風範。“你們誰把這張牌放到廚房的?”
“廚房?誰放的?”張子峰連眨了好幾下眼睛,仿佛難以置信。“不知道啊,你們誰拿的?我反正好久都沒動了。”
“我沒拿。”林昊聳了聳肩。“你這個狼人殺,不是一直放在箱子裡嗎?”
“那我們就更沒法拿了。”錢誌飛說,其餘外來的人紛紛表示讚同。
小憫放下了手,我這才注意到,她一直很小心,沒讓他們看到卡牌的背麵,所以大家討論的,無非是這張狼人殺的牌如何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廚房而已。
“剛才都有誰去過廚房?”她又換了一種方式審訊,不過這個方式立即引起了大夥的不滿。
“我沒去過呀。”
“我也沒去過。”
“我就去上了個廁所,廚房應該沒人去吧?”
“大家都沒去過,就你們去了。”
“我說林舒,就一張牌而已,至於嗎?”張子峰說著就想伸手拿回自己的卡牌,小憫卻往後退了一步,一改之前問話時威風凜凜的樣子,態度柔婉地問道:
“子峰,你這張牌…能先借我兩天嗎?”
“行啊,沒問題!送給你都行。”張子峰一愣,真沒想到,小憫這招美人計在這小子身上還真好使啊。—“不過你要一張乾嗎?其實我有一整套,可惜學校裡不讓玩,要不然,比玩UNO有意思多了。”
“我正好學美術,就突然想試試,看能不能照著這個臨摹一幅狼人肖像。” 我算知道小憫是怎麼進入這個學校的了,簡直是張口就來,撒起謊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那就謝謝你了,過兩天畫完了就還給你。”
“沒事,這算什麼!”張子峰臉都紅了,小憫嫣然一笑,便拿著那張狼人牌溜進了她和樂樂的房間,又回過頭若無其事地扔下一句:
“對了,水都忘了倒,陳哲,你去給大家倒上吧!”
我……所以說,為什麼輪到我頭上的永遠都是苦差事?
雖然經過了這麼一個小插曲,當晚的撲克聚會還是在愉快的氣氛中進行到了差五分十點,眼看著四處馬上就要熄燈了,其它班級的人才匆匆告辭,各自跑回自己的住處。不過這一晚上,我是沒心思好好玩撲克了,這張卡牌到底是誰放的,還有背後的字…也不是說害怕,不能說我當時就有了什麼預感,但是所有人都死活不肯承認這件事,就不免讓人感覺…這不隻是一個愚蠢的惡作劇。至於小憫,我偷偷觀察了她半天,完全不像是有什麼心事,顯得比我自然多了。賀小海卻是嚇壞了,回到客廳後,一句話也不說,就在角落裡縮成一團,繼續搓他的食指和大拇指。這倒真是頭疼,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當然,他也完全有可能隻是看見菜台上放著一張凶神惡煞的狼人卡牌,就嚇得魂不附體。尤其是他可能連狼人殺是什麼都不知道。
“不是我,也不是你,不是陳哲,不是林舒,不是樂樂。”張子峰也在納悶他的卡牌怎麼跑到了廚房,第二天一大早就開始推理。“更不可能是彆的班級的人了。那還有誰?”
“你是說…”林昊正在刷牙,差點一口牙膏咽進肚裡。“不會吧?沐雲城還會乾這種事?”
“那不是他還有誰啊,他有這兒的鑰匙,彆人再沒有了。”張子峰一臉篤定,我暗叫大事不好,這兩個人,一有事就往老沐頭上扣鍋。
“喂,喂,喂!”我試圖打斷,但是他倆根本不聽:
“想不到這小子一天到晚裝清高,背地裡這麼齷蹉啊!”
“這事非得讓他說清楚不可,搞什麼啊,居然跑到我房間裡翻我的東西!”
眼看再這麼下去,老沐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沒辦法,隻能出下策了:
“那個,那個…子峰,你先聽我說…”
“說什麼說,你一天到晚就護著他!”張子峰看來是完全聽不進道理了,唉,要是警察都像你這樣,得出多少冤假錯案啊。
“不是,這件事其實…真的不是老沐,其實,是我乾的。”我汗流浹背,但也隻能這樣了,以我和子峰的交情,我自信還是能脫罪的。
“你乾的?!”張子峰的眼睛瞪得銅鈴般那麼大,我估計一個雷直接在他頭頂炸開,大概也就是這個效果吧。
“不對呀,你不是昨晚還在那兒嚷嚷是誰開的玩笑嗎?”林昊也不敢相信,手裡的牙杯差點沒掉在地上。
“不是,你們聽我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彆的不敢說,認錯這方麵我可從沒輸過誰。“本來放在那兒就是打算嚇嚇賀小海的,誰知道林舒也來了!這,當著女生的麵,我總不能承認是我放的吧?隻能硬著頭皮裝不知道了。”
“好你個陳哲,你這個內賊!”不是,這跟我預想的劇本不太一樣啊!兩個人衝上來,劈頭蓋臉地就把我捶了一頓,但也還好,這說明打完之後應該就沒事了。“自己在那兒裝無辜,搞得林舒懷疑我們,你倒好,撇得最乾淨!今天不揍死你,難出我這一口惡氣!”
“你們在那裡吵什麼呢?”樓梯上突然傳來了小憫的聲音,天哪,我從來沒有這麼盼望過小憫出現。
兩個人都是一驚,尤其是林昊,還穿著睡覺穿的跨欄背心和短褲,下巴上還沾著牙膏沫,蹭的一下就竄回浴室了。張子峰連忙放開我,理了理衣服,笑聲中略帶尷尬:
“沒,沒什麼!”
我正打算開口,張子峰一把將我拽起來,細心地給我撲了撲身上的灰塵,又幫我揉了揉肩膀,一副阿諛奉承的樣子,這是唯恐我向小憫揭露他們剛才是怎麼對我的吧。我想了想,輕輕哎呦了一聲,又指了指後背。他狠狠瞪了我一眼,又不敢作聲,趕緊過來幫我捶背。好吧,這樣我們也算扯平了,我陳哲大人不記小人過,就這麼放過他們吧。
“我去拿早餐了,有人要跟我一起去嗎?”小憫走上樓梯,可能是怕我們還衣冠不整,禮貌地不往我們這邊看。
“我,我陪你一起去!”我還沒開口,林昊已經從浴室裡衝了出來,這家夥,雖然擦了臉,梳了頭,可居然是光著膀子!他難道認為…這樣比他剛才的跨欄背心更好看嗎?“你等我一下啊,我這就來,你一個人拿不動的!”
“其實…我也挺想去的。”張子峰一臉糾結,充滿猶豫地看了看窗外的藍天。
“哎呀,你就不用去了,在家裡等著吧,”林昊從臥室探出半個身子,這回上半身是穿好了,但是…“該死的,我的褲子放哪兒了?”
“算了,我跟你去吧。”我走下樓梯,小憫等的就是這句話,自從昨天晚上發現卡牌,我們還一直沒有機會單獨探討一下這件事情。
“你給我回來!說好了我跟林舒同學去,你又是乾嘛?”林昊恨不得從樓梯上滾了下來,這次總算是穿好了。“林舒,我準備好了,我們走吧。”
“那要不然你們兩個男生去吧。”小憫雖然麵帶微笑,不過我能感覺出來她此刻恨不得給林昊來個過肩摔。“我跟樂樂去散散步,就辛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