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您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也許大家能夠回憶起更多蛛絲馬跡。說不定,能提供什麼有用的線索。”
兩個老師對望了一眼,劉老師點了點頭,於是楊老師說道:
“昨天晚上,郭文潔同學沒有回到牡丹班的彆墅,也沒有回自己之前的宿舍。根據我們目前所知道的,昨天下午三點以後,就沒有人再見過她了。”
她還沒說完,我已經在拚命舉手了。所有人都看著我,楊老師溫和道:
“陳哲同學,你想說什麼?”
“我沒見到郭文潔,但是昨天下午快六點的時候,我在美術教室碰到了她們班的秦桑。她來找郭文潔,說每天這個時候,郭文潔都會在這裡,等她練完琴過來,然後一起走。當時林舒也在,我們都沒看見郭文潔,秦桑以為她先回去了,所以也走了。”
我仿佛看到劉老師的表情從期待變成了無可奈何,小憫更是像看白癡一樣看著我。隻有楊老師說:
“好的,謝謝你提供的信息。同學們,如果想起什麼類似的事情,哪怕是看上去再小,再無關緊要的細節,也要告訴我們。你永遠都不知道,哪個細節或許就會成為重要線索。”
“老師,我有一個問題。”沐雲城這時說。
“你說。”劉老師應道。
“楊老師剛才說,郭文潔既沒有回到牡丹班的彆墅,也沒有回到宿舍,這是…”
劉老師無奈道:
“這正是我們今天才發現她失蹤的原因。郭文潔此前一直住在宿舍,但就在前不久,她的心理導師,也是牡丹班的負責人郝老師認為她可以搬到彆墅和同學們同住了。這個過程仍然需要是循序漸進的。所以郭文潔雖然名義上已經搬過去了幾天,但是學校仍為她保留著她原來的寢室。據我們所知,這幾天裡,她也曾回去住過一次。因此昨天晚上,當她沒有回到彆墅時,同學們還以為她隻是回宿舍過夜了,而宿舍的管理員自然認為她是在牡丹班的彆墅。直到今天早上,她沒有來上課,我們才發現不對勁。”
楊老師又環顧了一下全班,問:
“其他同學還有沒有什麼想說的?”
大家紛紛搖頭,都表示昨天就沒再看到過郭文潔。
“林舒同學,你想起來了嗎?”劉老師又問,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似乎對小憫給予了很大期望。
“我想起來了,但是可能沒有什麼幫助。”小憫沮喪地說。“那都是昨天之前的事了。”
“說來聽聽,我們現在不但要確定她是什麼時候失蹤的,也要知道她最近這段時間都做了什麼,精神狀態如何。”劉老師說道。
小憫點了點頭:
“我見過她兩回,第一次是在新生宿舍,我剛到學校的第二天早上。我從寢室出來的時候在走廊裡碰見了她,那天她穿的是一件牛仔夾克和牛仔褲,抱著一個小紙箱子,可能是繪畫的顏料。因為我昨天剛好自己也領到了這麼一箱,和她當時的那個紙箱子很像,但我也不敢確定。
第二次是前天下午五點多,我跟唐樂樂去池塘喂魚,當時她穿著粉色的寬鬆外套,淺色牛仔褲,戴了一頂灰色鴨舌帽,沒有拿東西。她從池塘方向過來,正好跟我們迎麵相遇。兩次,我們都沒說話。”
等她說完,全班已經鴉雀無聲,我回頭看了看林昊和子峰,發現他們也和我一樣,瞠目結舌。就連沐雲城都被震住了,怔怔地望著小憫。
“對,我們前天去魚塘時碰到了她,是戴著一頂鴨舌帽,林舒這麼一說我就想起來了,”樂樂在一旁作證。“不過其它的我就不記得了。”
劉老師在本子裡做了一些筆記,忍不住感歎:
“歐陽教授在你入學時就說你記憶力驚人,看來果然沒錯。林舒同學,請你繼續多留意,如果再想起什麼和郭文潔相關的,或者再碰到什麼可能有關的線索,就立刻告訴我或者楊老師。”
“嗯,我知道了。”小憫點了點頭。
“其他同學也一樣,再看到什麼,或者想起什麼,請第一時間告知我們。”說完這些,劉老師便站起來了。“楊老師,那我們先走了,你如果還有什麼話要跟學生說…”
“好的,劉老師。如果還有什麼我能做的,請你隨時吩咐,我願儘全力幫忙。”楊老師說。
“感謝你們麒麟班的配合。”劉老師帶著保安先離開了,從始至終,那個保安都沒有說一句話。
楊老師留下來,也隻是為了再特彆囑咐我們一遍:
“同學們,我們學校是第一次出這樣的事,大家都很擔心,你們馬上就是成年人了,道理你們也都明白。但老師還是要再提醒你們一下,現在這種情況下,最重要的是保證自己的安全。如果,我是說如果在學校裡碰見了什麼外人,或者是行動可疑的人,首先要做的一定是保護自己,然後就是立即通知老師和學校。還有一點,不論你們遇到了什麼困難,有什麼打不開的心結,都要及時跟老師說。老師是你們的朋友,有什麼問題我們一起來解決。”
楊老師的話把我感動到了心窩裡,我看了看小憫,就想把狼人牌的事情和盤托出,卻被她一個凶狠的眼神給堵住了嘴。可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真的覺得我們再繼續隱瞞下去也不是個事。月圓夜目擊證人的事肯定不能說,但狼人牌的事情是真真實實發生在學校的,總應該讓老師知道吧?也許這隻是個惡作劇,和郭文潔的失蹤沒有任何關係,但是這件事畢竟蹊蹺,劉老師不是說了,不要放過任何可能與此有關的信息嗎?
“我說,你怎麼想的?”等下午大家都去上心理輔導了,隻剩下我們兩個在廚房,我忍不住問。 “你就不打算把狼人牌的事情告訴老師?”
“這跟狼人牌有什麼關係?”小憫反問,今天她從樂樂那裡借來了痱子粉,正在一點一點撒在那些杯子的表麵。
“我們看不到關係,沒準兒老師們就能找到聯係呢。”我說,雖然有點牽強附會,但我總覺得再瞞下去是不對的。
小憫搖了搖頭:
“如果真的和郭文潔的事有關聯,我一定不會反對你告訴老師的。但是小哲,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根本無關呢?事實上,很有可能這兩件事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但老師們不會這樣認為。隻要你把狼人牌的事情告訴他們,他們就一定會抓住這條線不放。
到時候,不但是我們和那天晚上的那七個人,還有樂樂,林昊和子峰也會受到無休止的折磨,也就是各種談話和心理測試。之前不是你說的嗎,僅僅是偷幾張桌遊卡牌,就會麵臨比我上次還要嚴重的詢問。現在學校有人失蹤,你覺得,他們會采取怎樣的方式呢?”
“我不知道。”老實說,我也很害怕,但是… “我還是覺得,我們必須告訴老師,因為光憑我們倆,肯定找不出這件事的真相。”
現在不是玩偵探遊戲的時候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學校失蹤了,這件事…隻能交給大人去調查了。
小憫忽然轉過身,手裡舉著她剛剛從一個杯子上揭下來的透明膠。
“可以,但是等我先把指紋對比完。”我還以為她隻是不甘心,想把自己的實驗進行到底,卻不料她會說:
“不論狼人牌是誰放的,不論這件事和郭文潔有沒有關係,我們都必須要確保無辜的人不會受牽連,才能交給老師。不說彆人,樂樂就絕對經不起這種折騰。”
我啞口無言,確實,我也知道樂樂肯定是無辜的,沒有理由反駁。不得不說,小憫雖然是帶著自己的目的潛入這個學校的,但她對朋友是真的不錯,每天早上陪樂樂出去散步,晚上去池塘喂魚,鼓勵她練習行走。自從她來了之後,樂樂不但出門的次數多了,人也明顯開朗了許多。
於是我妥協了,默默地看她提取指紋,良久,突然想到:
“不是…既然有痱子粉,我們昨天乾嗎還費那麼大勁磨鉛筆?”
“痱子粉又不是我的,沒起痱子就跟樂樂借,你不覺得很可疑嗎?”小憫白了我一眼,仿佛答案顯而易見。
“那,你今天借難道就不可疑了嗎?”我小聲嘀咕,真是沒法理解她。
“今天我起痱子了呀!”她用炫耀般的口氣答道,就好像這是一件多麼光榮的事情。“我把自己捂了兩天,才在後背上捂出了一點,不信我給你看!”說罷便用一隻手拽住背後的衣領,準備往下扯。
“呃,不用了!我信!” 我連忙說。天呐,就為了借點痱子粉,居然故意把自己捂出痱子,這個女人也太狠了吧。“你說的我都信,行了吧!”
小憫噗嗤一笑,總算放了我一馬,隨後卻突然嚴肅了起來,低聲道:
“你是不是也覺得,郭文潔的失蹤不簡單?”
“當然。”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麵對如此直接的發問,我也隻好把心底想的都說了出來。“其實…我聽說,哈德以前發生過一兩次學生逃跑的事情,畢竟這種寄宿學校,有時候會有人受不了也正常吧。但是楊老師剛才說,學校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
“不錯。”儘管小憫對學校的了解不如我,不過看來她也認為郭文潔不是自己逃跑的。“這個學校周圍都是深山老林,正常情況下…如果有學生失蹤,應該立刻報警,動員所有老師和工作人員去山上找人,而不是在這裡慢慢悠悠地一個班一個班的問最後一次看見她是什麼時候。一般人是走不出這種深山的,而且如果沒學過野外生存,在這種環境下是堅持不了幾天的。所以…他們一定是有理由確信,郭文潔其實並沒有離開學校。”
我不寒而栗,這麼想的話…
“那他們怎麼還不報警?”我猛然意識到。“就算覺得她沒有離開學校,但一個大活人就這麼失蹤了,都一天了,難道不應該讓警方來查嗎?”
“小哲,我問你。”小憫的聲音忽然很輕很輕,我也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走廊。“這個學校最想要保護的是什麼人?又或者說,在什麼情況下,哈德不會配合警方調查?”
刹那間,我整個人都不好了,張了幾次嘴都沒能說出話。
“你是說,郭文潔的失蹤… 和彆的學生有關。”我喃喃道,不可能,太不可思議了,我不相信學校裡會有這種事情。
郭文潔是個好女孩,待人友善,誰會想要害她?而且從早上發現這都好幾個小時了,假如確定她沒有離開學校的話,老師們一定到處都找遍了,她會被關在哪裡?如果她真的此刻就在學校…
她還活著嗎?
“如果真的是某一個學生乾的…” 我嗓子都乾了。“難道他們還打算袒護不成?”
小憫歎了口氣,把剛剛取下的指紋都收藏了起來。
“其實,我倒是能理解學校。”沒想到她竟會這麼說。“他們現在不就跟我們一樣嗎,想自己先查清楚真相,再交給警方處理,免得影響到無辜的學生。”
“可是…” 我“蹭”的一下跳了起來。“如果就像你說的,郭文潔現在還在這個校園裡,那我們還等什麼?也許現在找到她,就還不晚!”
小憫看了看我,難得她看我的眼神裡流露出這種讚賞和欽佩。
“不行。”正當我以為她要拍手稱好時,卻冷不防來了這麼一句。
“為什麼?”我無法理解,這完全不像小憫啊。
“太危險了。你不能去。”這兩句話就像當頭一棒,把我直接打進了土裡。“你太弱了,真要碰上什麼事根本對付不了,到時候隻能把自己也搭進去。你就老老實實地在這裡呆著,哪兒都不許去。”
我去!這是什麼語氣?她又不是我媽!
“誰說…”我正要為自己力辯,卻被她一個扣手抓住了手腕,就這麼被硬拉出了廚房。
“好了!我都說了,就這麼定了。”小憫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真是從來沒見過這麼霸道不講理的人。“找郭文潔,我一個人就足夠了。至於你,就負責後勤工作,或者… 你要是嫌後勤不好聽,就叫你總指揮吧。”
“什麼總指揮,這有什麼可指揮的?”我沒好氣的應道。
“當然有。”小憫又降低了聲音,看了看走廊儘頭教室和輔導室緊閉的門。“學校那麼大,我又不了解,明顯的地方,老師們肯定都已經找過了。而你的任務就是給我畫一張圖,把那些你認為有可能藏人但又不會被輕易發現的地方標出來。我相信你一定對整個校園了如指掌,這件事,沒有人能做得比你更好了。”
不知道她這是不是為了安撫我受傷的心(居然直截了當地說我太弱了…),總之,我把圖給她畫了出來,但老實說,我也想不出有什麼地方會是連老師們都想不到的。能藏人的地方不少,但是我知道的,老師們肯定也知道。除非讓我自己在學校裡走走,也許還能激發一些靈感… 簡而言之,在給小憫畫圖的時候,我就打定了主意,趁她不在的時候,我也一定要出去找一找,不論她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