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地說,不是一張普通的狼人牌,而是一張白狼王。我從小憫身邊搶過去,捏住一角,把卡牌舉了起來。這一次,她沒有攔我。
卡牌背後劃出了六個字,密密麻麻,顯得歪歪斜斜:
“很快,沒有痛苦。”
“老沐!”我大叫了起來。“誰來過你房間?!”
我一轉身,差點撞到他,隻見沐雲城就站在我身後,也看到了那張卡牌,緩緩環顧著整個房間:
“沒有人來過,隻有你們。”
“這怎麼可能?!”我的腦子都亂了,片刻,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念頭從一片亂麻中浮了上來,我一把緊緊抓住了他肩膀。“不對,有人複製了你房間的鑰匙!今天上午肯定有人來過!”
“就為了放一張狼人牌?”小憫用塑料袋把白狼王包了起來,疑慮重重地問。
她這麼一說,我頓時驚覺,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
“不行,你得跟我們回去!不能在這兒呆著了!”
“陳哲。”老沐用無奈的語氣把我打斷,我才意識到我可能有點…呃…太過一驚一乍了。“你真的沒有理由這麼緊張。”
“怎麼沒有理由!上次有人在我們宿舍放了一張狼人牌,沒過幾天郭文潔就失蹤了!這次又放到了你浴室裡,他要乾什麼?”若是平常,我也不擔心,偏偏老沐現在病成這個樣子,萬一凶手真的又來了怎麼辦?“不行,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我去送飯,小憫,你留下來陪他!”
“為什麼是我?”小憫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情不願。
“你說呢?!你覺得我和你哪個更頂用?!”但凡我有她那樣的本事,也不會要她留下來了。“再說我還得去上心理輔導,要不然我也不走了!你下午也彆去上素描了,我去給你請假!”
“小哲…”小憫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不以為然。“你至於嗎?”
“怎麼不至於?”我真是都快瘋了,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兩個人怎麼變得這麼遲鈍?剛才還推理得一套一套的,怎麼現在都不說話了?
“你冷靜一點。”老沐雖然咳嗽,但還是比我鎮定多了。“你們在廚房發現狼人牌時,郭文潔並不在現場,她也不是麒麟班的人。暫時還無法斷定這兩件事之間的關聯,你怎麼能確定…犯人的下一個目標,一定是我?”
我當然沒法知道,但不管怎麼說,竟然能把白狼王直接放到老沐的浴室裡,這太可怕了。出了這種事,我說什麼都不放心把他一個人丟在這裡。
“小憫!你倒是說話呀!”我真的都急死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從浴室出來後,就低頭打量那張白狼王,幾乎沒說過話。“你怎麼想的?”
她聳了聳肩,快速瞥了沐雲城一眼: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老沐說得有道理。”
我這才注意到,他們兩個之間不太對勁,活似吵架的情侶。不對啊,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這是怎麼了,突然就這樣?
“我說你們倆怎麼回事,吃錯藥了嗎?!”我忍不住吼道,結果這一吼可好,兩個人同時抬起了頭。
“也許,是吃錯藥了。”老沐莫名其妙地喃了一句,我還在發愣,他們倆已經同時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感冒藥包裝。小憫一怔,老沐也收了手,兩個人互相望了一眼,感冒藥已被我搶了過來:
“什麼意思?難道這藥不對?”
我仔仔細細打量了半天,又把每一劑拿出來單獨查看,實在沒看出來哪兒有被打開過的痕跡,更彆說調包了。
“我早該想到的。”老沐的語氣有幾分懊悔。“任何感冒藥,裡麵都有安眠藥的成分。”
“這些…全是你今天喝的?”小憫的聲音透露著難以置信,像極了大人抓到小孩犯錯時的語調。“這麼說來,也不奇怪了。”
“喝了那麼多?”我眼睛差點沒掉出來,包裝裡可是少了整整五劑,除去小憫剛剛拿去泡的那一劑…那也太多了吧!“你瘋了吧,藥也不能這麼喝啊!該不會是為了下午能退燒… 就這樣吧?”
“你沒鎖門嗎?”小憫又追著問。
“沒有。我平時睡覺都很輕,有任何聲音馬上就會聽到。”老沐有些麵帶慚色。“可是今天,我完全沒聽到有人進來。”
“什麼?!你是說,有人在你睡著的時候進來了?!”我直接跳了起來。“然後在浴室放了這麼一張狼人牌,你都沒發現?!”
“不知道。這隻是一種可能。”老沐也顯得很困惑。“但這麼說,反而更不符合邏輯了。”
確實,聽起來毫無道理。
“不管了,邏輯可以慢慢再想。小哲,你先去送飯,我留下來。”小憫毅然道,總算又有點平常那個犀利的小憫的模樣了。“等你下了心理輔導再過來替我,我還是必須去一趟藝術館。”
“其實…你不用留下來。”老沐還想逞強。“我現在已經好多了。”
“把門鎖上就行吧?”我在一旁說,畢竟隻要不是複製了鑰匙就好說。
“不。”小憫的回答讓我們兩個都是一愣。“我要等他來。”
我剛想開口,她已經把兩個袋子都塞到了我手裡,緊接著抓住我一隻胳膊,就這樣把我推到了門外。
“快去吧!林昊他們那邊你自己解釋,這邊有我,你就不用擔心了。”說罷,門就在我眼前“砰”的一聲關上了。
好在保安大叔已經撤了,否則,看到我一個人出來… 我心想,這回是你自己決定的,可怪不了我!
我必須承認,我沒有嚴格遵守和小憫的約定,心理輔導結束後,我並沒有馬上回去找他們。因為…我從教學樓出來,就遇到了秦桑。
仿佛是有一種神奇的感應,遠遠地看見那藍色的長裙,我的心就砰砰跳了起來,還沒看到臉,就知道是她。她今天披了一件駝色的風衣,隻是匆匆披在肩上,裡麵隻穿著薄薄的白色針織衫。風一吹,她就兩手緊緊抓住風衣的領子,顯得脆弱而無助。
“學姐!”在這裡看見她…我實在是有點意外。“你… 你這是怎麼了?!”我看到她滿臉淚痕,一下子脫口而出。
話一出口,我就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郭文潔是她的好朋友,失蹤了三天,現在據說又被送到了特彆看護區,傻子才會問出這種廢話。真不知道這些天秦桑是怎麼過來的,今天她連小提琴都沒帶,腳邊卻放著一個粉色的迷你行李箱,以及一個寫著G.W.J.三個字母的畫架。
“陳哲…”沒想到,她竟然認出我來了,還記得我叫什麼名字。“劉老師在裡麵嗎?”
“在… 應該在吧?”我也不確定,支支吾吾地說。“你要找他?”
“我想問問他,能不能替我把這些帶給文潔?他們說…她情況很不好,不能見她。”她說到這裡,聲音又開始顫抖。“我把她的畫架和顏料都拿來了,還有一些她最喜歡的東西。可是我不敢進去,我一進去,裡麵的老師就讓我回宿舍。你能幫我看一下…劉老師在不在嗎?”
看到她淚眼婆娑,我哪裡還有彆的心思,彆說隻是讓我找劉老師,就是下十八層地獄找閻王我也答應!所以我連腦子都沒轉一下,就衝進了教學樓,跑到劉老師門口才想了起來,按照老沐和小憫的說法…郭文潔根本不在特彆看護區,甚至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
我不忍心秦桑被蒙在鼓裡,當時就想回去告訴她,可是…如果真是他們倆說的那樣,對她的打擊隻會更大。為了秦桑,我寧願相信學校說的是真的。但如果不是…
怎麼辦啊?!
不管怎麼樣,還沒想明白,我就已經抬起手敲門了。
門突然從裡麵打開了,沒有平常的“請進”,劉老師本人站在門口,臉色沉重。看到是我,才稍稍緩和了一些。
“有事嗎?”看得出來,這幾天劉老師很忙,整個人憔悴了很多。
“我… 那個,老師,秦桑學姐讓我問問您,能不能給郭文潔…”
“又是她!”劉老師雙手抱住了頭。“他們的心理導師呢?郝老師跑哪兒去了?怎麼能讓她守在辦公樓門口,再這麼下去,她自己也得關禁閉!”
“不不不,老師您誤會了,她就是想讓您帶點東西!就是郭文潔的畫架還有顏料什麼的,您看…能不能轉交給她?”我屬實嚇了一跳,但還是硬著頭皮繼續替秦桑爭取。
“帶什麼東西,郭文潔現在的狀態,根本不能給任何多餘的東西!尤其是畫架和顏料這些危險物品!”劉老師忽然大發脾氣,我不由得倒退了一步。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畫架和顏料算危險物品,不過…如果郭文潔真的病得那麼嚴重,可能確實最好不要給她這種東西。
“郝老師在哪兒?”劉老師見走廊裡有工作人員,氣呼呼地問。“實在不行就得通知歐陽教授了,必須馬上把秦桑帶走!”
“彆彆彆,老師,您彆生氣!”我都想不到,這話居然是我說出來的,也真不知道我是哪兒來的勇氣。“她就是問問,不行她就回去了!不用告訴歐陽教授,我這就送她回去!”
劉老師瞪了我一眼,好像不相信我一樣,我趕忙跑下樓梯,以示決心。
“你如果看到牡丹班的郝老師,就立刻把這個情況彙報給他,讓他務必注意秦桑!”劉老師餘怒未消,又在我身後喊了一句。
秦桑一看到我那副狼狽相,就知道無望了。她跪在草地上,扶著那個行李箱,風衣從肩上滑落了下去。
“為什麼?”她再也忍不住眼淚,低聲抽泣道。 “她什麼都沒帶,連衣服都沒有,難道就連東西都不能捎嗎?”
我的心都快絞成肉餡了,想扶她,又不敢扶,想把她的風衣撿起來給她披上,又不敢碰她。
“學姐,你快彆這樣。”我唯一知道的是,劉老師已經想讓歐陽教授把她帶走了,也許此刻就在辦公室的窗前觀察我們。無論如何,得趕緊說服她先離開這裡。“也許…也許我有辦法幫你。”
“有辦法?”秦桑抓住了這幾個字,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抬起了淚光閃閃的眼睛。“真的嗎?”
“真的!”也許一秒之前,我自己都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是在那一刹那,看到她充滿希望的目光…我就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能辜負她。“我帶你去見兩個人,就算我不行,他們也一定能幫你。”
“陳哲…”秦桑還想說什麼,卻忍不住哽咽。看她站都站不起來,我趕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扶她起來。“謝謝你。如果真的可以救文潔…”
救郭文潔?我傻眼了,我都不知道郭文潔是否還活著,就算她真的在特彆看護區,我又怎麼救她出來啊?說到底,我答應了幫她,卻根本沒搞清楚要幫什麼忙!
“你先彆哭了,學姐,我們快走吧。”我嘴上胡亂說著,感覺自己的頭瞬間大了幾倍。
“去哪兒呀?”秦桑抹了抹眼淚,茫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