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寢室 老沐一直怔怔地看著前方,……(1 / 2)

“老沐,”— 這已經是小憫第八次勸他了。—“你真的不用守在這兒。”

這段對話發生在晚上十點,哈德學校麒麟班彆墅的樓梯上。沒錯,這家夥又打算繼續在樓梯上守一夜。

“我們鎖上門,不會有人進來的。”— 小憫已經明白了,發脾氣跟他沒用,所以拿出了自己全部的耐心,對這頭倔驢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你咳嗽都沒好,再這麼熬下去,把自己熬壞了,你還保護誰?”

說得有道理,他本來感冒就沒完全好,今天又淋了雨,晚上咳嗽又加重了。參照以往的經驗,可能又是一頓操作猛如虎,明早體溫三十九。

還三天破案,到時候,隻怕他三天都下不來床。

然而怎麼說都沒用,老沐想做的事誰都攔不住,榆木腦袋不是白叫的。小憫還不信邪,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終於也敗下陣來了。

“那你把這個喝了。”— 最後她走到廚房衝了杯感冒藥,親手端到他麵前,乖巧的眼神有幾分討好的意味。—“預防一下。”

我估計老沐心裡也清楚他那個體質,再好強,到時候也得給他燒趴下。所以他什麼也沒說,接過那杯感冒藥一飲而儘。

“說好了啊,今天最後一天。”— 小憫又囑咐道。—“明天就不許了。”

完全是單方麵約定,老沐可沒答應。

於是我們就這樣把他留在了樓梯上,各自回屋睡覺。但我是真睡不著,明知勸不動,可是一想到還有個人徹夜守在樓梯上…不僅絲毫沒感覺到心裡踏實,反而有點毛毛的。

翻來覆去,就這樣一直到半夜十二點,期間聽到他咳嗽了幾次,好像還挺嚴重。過了十二點,我終於忍不住了,決定再去最後叫他一次。那會兒是勸不動,但萬一困了就同意了呢?

打開房間門,拐到樓梯上一看,就發現他坐在最底下的台階上,好像睡著了。

但最不得了的是,小憫也出來了,輕手輕腳地摸到他旁邊,似乎在檢查他是不是真的睡熟了。

“哎!”— 我壓著嗓子叫了一聲,讓她知道上麵還有我這麼個大活人,要不然一會兒來不及提醒了怎麼辦?!—“你乾什麼呢?”

“噓!”— 她凶巴巴地低聲道,和我一樣,完全是耳語的音量。—“你再把他吵醒了!”

“我看不至於。”— 這家夥說自己睡覺輕,結果我們倆都站在他旁邊了,居然還不知道。—“不是又發燒了吧?”

“沒有。”— 小憫還真碰了一下他額頭,這都沒醒。—“有些人軟硬不吃,對付這種,就得用計。”

“用計?”— 我頓時懵圈。—“用什麼計?”

她輕輕噗嗤了一聲,在黑暗中露出了狡黠一笑:

“所有感冒藥,都有安眠藥的成分。”

呃…我說呢,難怪睡得人事不知。

“他昨晚就熬了一夜,喝完這杯,肯定扛不住。”— 小憫看著自己的手下敗將,得意地抿了抿嘴。我去…看來跟她鬥,還真得多長幾個心眼。—“讓他那麼倔。”

“不是…難道就讓他在這兒睡一晚上?”— 我不禁頭大,感覺把他留在這兒也不是事,可是要怎麼轉移到房間裡,又是個難題。

“沒事,拿個被子就好。”— 小憫輕輕道,從櫃子裡拿出備用枕頭,小心翼翼地給他墊上,動作很輕。—“彆著涼了就行。”

得,那我去拿被子。拿來之後,又是她蓋的,仔仔細細地把這家夥裹好,看得我都替他臉紅。老沐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整個過程中,他就咳嗽了兩聲,也沒睜開眼睛。

“對了!”— 我正準備回去,又被她低聲叫住了。

“乾嗎?”

“明天早上…他要是問起來,你就說都是你乾的。”— 不是吧,憑什麼又讓我背鍋?!—“跟我沒關係。”

“你…你…”— 這我是萬萬不能答應,再者說,你做都做了,還不敢承認?

她忽然揚了揚一件東西,居然是她的積分卡。

“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黑暗裡那個三分乖巧三分討好四分紅顏禍水的笑容,簡直就跟她騙老沐喝藥的時候一模一樣。—“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黃燜雞了。”

好吧,我承認我是沒出息,一句話就把我收買了。真沒想到…女漢子也有狐妖轉世的一麵啊。

不過事實證明,她這是白費心機,老沐雖然在這方麵比較遲鈍,但也不是傻子。第二天早上他在樓梯上醒來,看見自己身上蓋著被子,見到小憫,就說了兩個字:

“謝謝。”

“謝什麼?”— 她立刻挑起了眉毛,還想狡辯,結果根本沒有人再回應。

“哎…”— 搞得我還有點擔心,這下不會不作數了吧?—“那黃燜雞…”

“哎呀知道知道!我給你做,還不行嗎!就你話多!”

我是話多,但隻要有黃燜雞吃,我就守口如瓶。

雖然說,我這麼壓榨一個傷員的勞動…好像是有點不道德,但她一早上都活蹦亂跳的,根本看不出來是個傷員!而且還不用上課,簡直羨煞了我們幾個。老沐又請了假,反正他那個學習成績,休兩年學估計都沒問題。何況楊老師也知道他要乾嘛,算是有正當理由。我也不想上課,磨著他幫我去跟楊老師說說,誰知他一臉奇怪地看了看我:

“你請假做什麼?”

“我幫你破案啊!”— 我想當然地答道,結果還沒到楊老師那一關,他就先給我澆了一盆冷水:

“老師不會答應的。”

說罷,就再也不理我了。

我跟他堵了一上午的氣,上課也是心不在焉,滿腦子想的都是他們現在正在抓凶手,而我卻苦命地在這裡聽楊老師講英國資產階級革命。不過一下課,就發現那隻不過是我的想象,現實中,他們倆一上午哪兒也沒去,就在我們彆墅的廚房消磨時光。老沐一直倚在窗邊,心煩意亂地閉著眼睛思考,跟他說話,根本沒有反應。還是小憫比較務實,用八十個積分兌換了一盒雞塊,正在給我們做黃燜雞。

“我說…”— 我看了半天,好像終於有點明白了。—“你不會是一點頭緒都沒有吧?!”

完了,我還以為他真有什麼想法呢,敢情昨天純粹就是意氣用事啊?

“沒關係,大不了讓他們試試催眠。”— 小憫一邊翻炒雞塊,一邊無所畏懼地說。—“說不定我就能想起來了呢。”

“你不是最怕催眠了嗎?”— 我不禁有些納悶。

“怕過一次,還怕第二次啊?”— 好家夥,這麼一問,頓時燃起了她的戰魂。—“再說,這是為了破案!”

老沐還是不說話,仰起頭長長出了口氣,大概是被我們吵得煩不勝煩。

“不過…我覺得我們應該去特彆看護區偵查一下。”— 這時小憫突然話鋒一轉,把土豆塊和香菇都倒進了鍋裡。

“特彆…”— 我這才想起來,有些事她還不知道。—“你不會還在懷疑宋洋吧?”

“當然!你怎麼知道進了特彆看護區,就不能逃出來?”

我歎了口氣,把宋洋不可能作案的理由告訴了她,誰想到她還是不死心。

“你怎麼知道他就一定死了?”

“這?!”— 我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這還能有假的?”

“你們看見了?”

那倒是沒有。如果老沐不告訴我,我根本都不知道。可是…

“那也不能是…”— 我話都還沒說完,就讓她給打斷了:

“你焉知道學校是不是在撒謊,既然能撒一次謊,就說明他們的話並不可信。”

“可這…”— 我怎麼聽,都感覺她的腦洞有點跑偏了。—“這沒有意義啊!他們撒這種謊乾嗎?”

騙大家說郭文潔還活著,還可以理解是為了保護學生的心理健康。可是騙老沐說宋洋已經死了?我覺得…怎麼也不至於吧。

“老沐!你說呢?”— 小憫見無法說服我,轉而尋求沐雲城的意見。

我也轉過頭看他,卻發現他已經睜開了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空氣中的某個點。那種眼神…就仿佛突然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正在試圖抓住思緒。

“怎麼了?”— 我心裡一驚。

想不到,他隻是搖了搖頭:

“我見過屍體。”

“啊?!”— 我忍不住大叫了一聲。

“你見過屍體?”— 小憫也沒想到,難以置信地重問道。

“下葬之前…他們帶我去看過。也許,是想刺激我的共情能力。”— 老沐說得輕描淡寫,而我已經目瞪口呆,甚至半天都有點反應不過來。我現在才發現,他確實跟正常人不太一樣,學校帶他去看過世的同學最後一眼,他居然認為是想刺激他的共情能力。

腦海裡不由得閃過一個讓人心寒的念頭,這要是我死了,不知道他會不會更在乎。

小憫也不說話了,可能是有些過意不去,半晌,歉然道:

“你剛才…是不是想到什麼了?”

老沐一直怔怔地看著前方,聽到這句話,才回到了我們身邊:

“我在想,賀小海…會在哪裡。”

“賀小海?”—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後背上一陣涼意。

他微微點了點頭:

“之前,我們都默認他已經死了,但事實上,所有沒證據的推理都是揣測。假設他還活著…”

“那他能在哪兒?”— 我懵然問道,不太明白他想說什麼。

這家夥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望向了窗外: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賀小海也參加過截拳道協會。”

“不會吧!就他?”— 我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然而看到老沐的表情,突然就意識到了不對。

他是說,那個唯唯諾諾,話都說不好的賀小海…以前練過截拳道?

“我不確定。”— 老沐說得很慢,仿佛在苦苦回想。—“我對其他人…一直不是很留意。”

“如果他練過截拳道…”— 小憫也轉了過來,若有所思地沉吟道。—“那麼,他就符合嫌疑人的特征。”

沒錯。無論是年齡,身高,還有作案機會…隻是我一想到孫佳月和人工湖邊發現的保安屍體,就怎麼也無法相信這是賀小海能乾出來的事。

我一直以為他是被害者,賀小海這種人,讓人下意識地感覺隻能是被害者。

“咦?”— 小憫拉開調料櫃看了看,忽然關了火。—“老沐,你們宿舍的廚房有料酒嗎?”

“什麼?”— 這一問,還真把他給問住了。—“什麼是料酒?”

“料酒你都不知道?!”— 我簡直大跌眼鏡,小憫則努力壓住嘴角,仿佛聽到了什麼很好笑的事情一樣:

“沒事,我自己去找吧。說了你可能也找不到。”

老沐怎麼可能讓她一個人去,正好我們那兒也沒有米,於是我們倆就像兩個忠誠的護花使者一樣,陪著她到宿舍廚房拿食材。沐雲城是肯定要來的,他現在就是時刻守在小憫身邊,至於我…

真的,我為什麼要跟來?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叫了我一聲,我就來了。不過跟來了也好,老沐那個人是真的不善言辭,總是站在一邊走神。這種感覺…就好像他在,又好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