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吃的。”
我是看不到我自己的表情,隻能看到林昊的下巴都快掉到桌子上了,估計我也跟他差不多。我們幾個呆若磐石,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把那塊魚吃完,然後又從那鍋惡魔水煮魚裡夾了一片。
“老沐,”— 我實在是看不下去,在桌子底下輕輕懟了他一下。—“你至於嗎?”
我真不知道沐雲城的定力是怎麼練出來的,這幾分鐘他除了吃魚就是喝水,偏偏我這麼一勸,還勉強吐出來幾個字:
“確實很好吃。”
“真是的,哪有那麼恐怖!一個個大驚小怪的,還說能吃辣。”— 小憫瞬間恢複了信心,終於坐了下來,自己也夾了一塊。結果一嘗,差點嗆著。—“我去!天啊,你怎麼吃下去的?”
我也想知道,整個臉都紅得跟發燒了一樣,滿頭大汗,居然還在逞強。
“不是我說…你這麼吃,再把胃吃壞了!”— 我是真的苦口婆心,可惜這家夥是個瘋子。—“小憫都吃不下去,你也不用裝了吧?”
“真的,你彆吃了。”— 連小憫都看著不忍心,跟著我一起勸他。—“今天沒做好,可惜了這條魚了。”
“沒關係。我愛吃。”— 老沐說著又夾了一塊魚,說實話,我也沒看他吃多少水煮魚,轉眼間就把一碗飯都吃完了。—“我吃飽了,你們慢吃。”
我們瞠目結舌地目送他離開,等他拿著書坐到沙發上之後,林昊小聲問:
“哎…這人沒事吧?”
當時是沒事,不過到了半夜,可就有他遭罪的了。當然,連著一起遭罪的還有我。畢竟他都那樣了,我也不可能睡好覺。
俗話說:不聽哥們言,吃虧在眼前。讓他在小憫麵前裝,等到夜裡胃疼,一晚上吐了四五次,還不得我這個哥們來照顧,還給他熱牛奶。
“要不要叫老師啊?”— 都半夜兩點了,我們還沒睡覺,牛奶也喝了,可他這完全不見好啊。
老沐臉色慘白,到了這時候,居然還嘴硬:
“不用。已經沒事了。”
半個小時之前,他就說沒事了,誰知道這回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就在這時,突然有人輕輕敲我們房門,嚇了我一跳。估計是林昊和張子峰吧,也是,我們這麼折騰,他們倆肯定也聽得到。
於是…我就穿著大花短褲和跨欄背心,毫無防備地開了門,結果門外站的居然是小憫!
“你…你怎麼穿成這樣就開門?!”— 她一聲驚叫,我真是有苦說不出,這是我房間,我晚上不穿成這樣,難道還要穿襯衫打領帶?
“你還說我!你你你,大半夜的來男生房間乾嗎?!”— 到底是誰的問題啊,有沒有搞錯?
“你還好意思說,我大半夜的跑到丁護士那裡給你們要這個,你就這個態度?”— 她說著就氣呼呼地把一盒奧美拉唑扔到了我手上。—“丁護士說了,這個不能吃多了,隻能應個急,還疼的話就去找她。”
太好了,我正愁彆墅裡沒有胃藥呢,沒想到她居然半夜去找丁護士要來了。
“你怎麼知道的?”— 雖然感激,但是說謝謝好像也不是那麼回事,就這麼問了一句。
“廢話,你十二點鐘還去廚房熱牛奶來著,你以為我們都聾啊?再說那麼辣的東西,吃完了不難受才怪呢。”— 她白了我一眼,猶豫了一下,才問:
“老沐還好嗎?”
“能好到哪兒去?放心吧,還活著呢。”— 要不然…還讓我怎麼跟她說?其實我也真心不是很同情老沐,他這純粹是自作自受。
“好吧。”— 她在門口躇躊了片刻,終於準備走了。—“有事就叫我。”
還好小憫的奧美拉唑起了作用,總算是度過了這一劫。但無論如何,我是一夜都沒睡好覺,他就更不用說了。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傻,放著秦桑那樣天使一般的女孩置之不理,親手給他做的針織香囊都不要,轉眼間…為了一鍋魔鬼水煮魚,就差把命搭進去了。
不過第二天早上一下樓,看見小憫在廚房熬地瓜粥,我好像就懂了他為什麼要這麼作。隻是…這代價有點太大了吧,怎麼看,都感覺不太值得。
我正想打個招呼,她的手機就響了,一斜眼,看到屏幕上出現了“爸爸”兩個字。
一瞬間有點恍惚,我手機都四年沒換了,通訊錄裡還有爸爸的電話。隻是…他不可能再打給我了。
小憫看到是誰的來電,馬上像變了個人似的,驚慌失措地接了起來,緊張得聲音都有些發抖:
“喂,爸?”
我依稀聽到樓上傳來了林昊的大嗓門,這讓馮叔叔聽到還得了!於是趕緊把廚房的門關上,小憫感激地衝我豎了個大拇指。
電話那頭的馮叔叔語氣平常,雖然我聽不清在說什麼,但也無非就是一些尋常的關懷吧。小憫乖乖地一一作答,最後馮叔叔說了一長串,她的臉色黯淡了下來,低聲道:
“嗯,我問問我媽吧…但是國慶期間有節目,她說帶我去現場看…對…你也好好陪陪奶奶,帶奶奶出去吃個飯。彆讓她自己在家做了,太累。”
不久之後,她就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到桌子上,黯然道:
“我爸問我國慶長假能不能回家。可是… 這個學校不放假的吧?”
“春節期間會放,其它就沒有了。”— 這麼一想,我也很久都沒有見到媽媽了。—“當然,沒有家的學生都可以留在學校。”
這次春節,就隻有我回家了。老沐,樂樂,林昊,還有宋洋,都無處可去。
“小憫…”— 我看了看她的手機,忍不住說。—“你這麼在他們兩個人中間周旋,還能瞞多久?”
“不知道。”— 她低頭凝視著鍋裡的地瓜粥,用大湯勺緩緩攪拌。—“他們現在完全不溝通,其實隻要他們倆一聯係,我就瞞不住了。”
我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宋洋的案子破了,可是月圓夜連環滅門案的證人到現在都還沒找到。一瞬間,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然後我才意識到,找到了月圓夜的目擊證人,她就要走了。
“那,將來你回去…”
我話音還沒落地,廚房的門就開了,哈德校草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袖T恤出現在門口,貌似是剛起來,頭發完全放飛自我,臉色也是一看就沒睡好:
“你要回去了?”
“沒有啊。”— 小憫也是一怔,飛快地答道。—“誰說我要回去了?”
差不多有一分鐘的時間,他們倆就站在那兒大眼瞪小眼,這話是沒法接了。
“怎麼突然問這個?”— 還是小憫先反應了過來,轉身倒了半杯熱水。語氣還算鎮定,隻是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他。
老沐似乎遲疑了一秒,搖頭道:
“沒什麼。”
我不禁翻了個白眼,現在打退堂鼓有什麼用,就你剛才那個樣子,信你就有鬼了!
“哎!”— 他剛要走,又被小憫一聲召喚定在了原地。—“你先把這個喝了。”
她往杯子裡放了一點鹽,又兌了些涼白開,用湯匙攪拌均勻,這才遞了過去。
“昨天的事…抱歉了。”
嗯,看來某些人昨天夜裡的罪沒白受。
不過我看著這一幕,不由得又想起了秦桑。也可能是我心眼太小了,心裡略微有些不是滋味。
“對了…”
我也不知道我這算不算不識趣,但誰讓他們大早上的撒狗糧!
“要不要…把郭文潔的事告訴秦桑啊?”
讓她永遠蒙在鼓裡,惦記著一個不存在的人,感覺比告訴她真相還殘忍。
沒想到,我這句話一出口,小憫就怔住了。
“你沒跟她說過?”
“我當然沒有!”— 我再蠢,也不可能隨便跟她說這種事吧?—“要不然她昨天還會來問?”
“我還以為…她起疑了。”— 小憫慢慢說。—“你真的沒暗示過?老沐,你說過嗎?”
“沒有。”— 老沐就更不可能了,我甚至高度懷疑他從來都沒跟秦桑說過話。
“好吧…”— 小憫喃喃道,望著地瓜粥出了會兒神,半晌,才想起來關火。—“這幫人倒是起來了沒有?再不起,我們就把粥吃了,誰還給他們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