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來薑家的那兩名護院確實十分明確地告知過她,與她弄錯身份的人是侯府的嫡世子,而非嫡小姐。
雖未明說“抱錯”二字,但她與唐瑾兩人性彆都不同,若說弄錯身份,也隻能是在兩人剛出生、還未來得及驗明性彆之時,便被身邊的人動了手腳。
正巧她的生母章蘊,就是在回維揚省親的那段日子生下的她。她不知道母親是如何與丹娘邂逅的,但丹娘想必就是在那個時候動的手。
以上皆是她原先的一些猜測。
而如今,唐瑾卻告訴她,他今歲十九。
她卻尚未及笈。
試問一個嬰孩,如何能與一個四五歲大的男童抱錯?
她想起北上的路上,長貴給她介紹過的侯府家眷。
在提及侯世子時,長貴的表情十分自然。想必從下人的視角來看,也隻知道這次回侯府的是個早年走失的嫡次小姐,跟侯世子的身份沒有關係。
拜見祖母時亦是如此,老人家知道她是“蘊娘的女兒”,可對待唐瑾卻也同樣親切,不見絲毫隔閡,還讓他稱她為“妹妹”。
如若祖母知情,這聲“妹妹”,便也是對他嫡長子身份的一種認可。
她本以為忠渝侯一家是因為從小將唐瑾作為繼承人培養長大,不想浪費了一顆悉心培育的好苗子,才不欲對外公開他“假世子”的身份。
但故事若是從一開始就錯了呢?
畢竟,忠渝侯再怎樣也是孩子的父親,總該清楚自己夫人的預產期,更不會將一個五歲的孩童與一個繈褓中的嬰孩認錯。
若是到此刻為止,唐瑾對自己的身世都毫不知情,那便隻能是忠渝侯授意的。
事情若是由她抖到正主麵前來,倒顯得她不懂事了。
唐瑾凝視著她,鳳眸微轉,似是在試圖理解她方才的問題,“父親該和我說什麼?抱錯?”
薑芙聽言忙胡扯道:“非也,不過是想起了我昨夜裡看到的一則有關偷龍轉鳳的話本。”
“話本裡的郎君原為建安某高門子弟,俊逸非凡,才華橫溢,人中龍鳳。一朝他卻偶然得知,自己實乃蘇州一普通農戶的孩子。其生母欲為他謀得更好的前程,出生時便將他與某高門千金調換了。高門得知後大怒,遂將他驅逐出府,他便隻能離開建安,從此前途風光不再。”
薑芙狀若勞累般揉了揉眼睛:“故事情節太過精彩,我熬了個大夜才看完,此時精神便有些恍惚。剛才隻是隨口一說,還望兄長切勿介懷。”
她或真或假編的一番話就是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一般的兄長聽到這裡,定會對她熬夜的行為一番指責,再說些“不務正業”、“話本裡的故事都是騙人的”之類的話來訓誡她。
無所謂,訓誡總好過他繼續追問下去。
然而,她的兄長並非一般的兄長。
唐瑾聽完她的解釋,並未對她熬夜看話本的行為表示不滿,隻是彎了彎好看的眼眸,“你方才說話本裡的郎君’俊秀非凡、才華橫溢、人中龍鳳‘。”
他狡黠地看著薑芙,“而你方才分明問了我的年紀,以及是否有和你抱錯的可能。難不成是阿芙妹妹糊塗了,竟將我當成了書中俊秀非凡、才華橫溢的高門郎君?”
“原來我在阿芙眼中竟是如此形象。”
薑芙:……
好想把他的身世告訴他哦。
說多錯多,她跟這位神仙哥哥實在聊不下去了,隻得再次病遁。
回房後,薑芙覺得疲倦極了,簡單洗漱後便歇下了。
高門大戶都有晨昏定省的規矩,惦念著明日還得早起給祖母請安,她這一夜睡得並不安穩。
第二日,薑芙天未亮便起來了,洗漱完後,她為自己挽了個簡單的同心髻,便動身前往毓明園。
原以為老人家醒得早,卻沒想到她剛到時,寶扇卻告訴她,老夫人還在休息,讓她有事一個時辰後再來。
薑芙疑惑道:“是我來得太早了嗎?兄長和璋哥兒往常都何時來?”
寶扇聽言,明白了她此來的目的,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二姑娘初來怕是不清楚,咱們侯府可沒有那些個高門大戶晨昏定省的規矩。侯爺乃習武之人,每日不到醜時便起床練劍,總不好叫兒女都早過那個時候起床吧?更何況二公子還在長個兒呢。”
她朝薑芙溫柔地笑了笑:“無妨的。老夫人常年臥病在床,身體本就有些吃不消,更何況早起。您若有心,在老夫人精神頭不錯的白日來探望便是。”
聽說不用早起,薑芙心裡簡直樂開了花,打了個哈欠便匆匆告辭:“原來如此,那我便不打擾祖母休息了。”
回到珍韻閣,她方預備補會兒覺,可剛睡著沒多久,外間又響起了敲門聲。
半夢半醒間,薑芙朝門口走去,“是誰?”
聽到她的回應,敲門聲停止了,詠蘭的聲音響了起來:“二姑娘,是奴婢。侯爺方才差人過來,讓您去一趟月照堂。”
“月照堂?”這名字聽著好熟悉,薑芙迷迷糊糊地想著。
等等,月照堂…那不是她兄長的居所嗎?!
難道那家夥昨晚想明白了自己的身世,此時正在跟侯爺對峙?
想到這裡,薑芙不由呼吸一窒,迅速整理好睡塌的發髻,往月照堂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