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薑芙回過神來: “見過崔夫人。”
見她這副嚴肅的模樣,女子笑出了聲:“何必客氣,你既是淩雲的妹妹,便也是我的好友,以後便喚我古月姐姐吧。”
一想到她和唐瑾的那點事,薑芙就有點尷尬,但出於禮貌,還是勉強擠了個“古月姐姐”出來。
這位姐姐真的好勇,不僅做了崔大人的正牌夫人,還想當她嫂嫂。
奇怪的是,她對這位新認的姐姐非但不反感,反而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她也能感覺到此人對自己的善意與喜愛。
古月見她還杵在門口,便讓她進來入座,“我聽淩雲說,你要開店?”
薑芙點點頭,“不過想積累一點體己錢罷了。府中管得嚴,阿兄便用了您的名頭幫我出府,還要勞累姐姐幫我打掩護了。”
“小事而已,不必掛心。”
古月伸出塗了丹蔻的纖纖玉手,為她點了一壺黃金茶,提醒道:“做生意可不容易,時常會有心乏難眠之象,我初時亦是吃了不少虧,才將美人齋做到如今的樣子。你可要好生端正心態,切莫因一點成績而沾沾自喜,也莫因一時虧損而患得患失。”
薑芙明白這是好心,便笑著向她道謝。
“不過你也不要過於擔憂,淩雲看中的人,本事便不會太差。”
隔著氤氳茶氣,古月緊了緊發上的釵環,忽然提議道:“你想不想與美人齋合作?“
美人齋是全建安最大的女子飾品店,無數普通人家的女兒擠破腦袋也想在此謀個差事,更遑論與之合作的那些商家了。
這個提議太誘人,薑芙決定先探探對方的想法,“姐姐想如何合作?”
古月放下茶盞,“我聽你兄長說你擅作妝,尤善描花鈿,便有意引薦一些美人齋年消費較高的貴客去你那邊試妝,權當回饋她們往日的光顧,也算為你積些優質客源。自然,酬勞方麵便一律依照你對外定的價格算,我隻抽取一成,權當介紹費了。”
逛得起美人齋的人,不說頂級權貴,那也是當地富戶。
若能將這些人發展成穩定客源,她將來便不愁沒生意了。
這是純純有利的好事,即便有那一成的介紹費,薑芙仍覺得她是在做慈善。
她剛想答應下來,卻又想起另一件事,不禁有些頭疼。
古月見她蹙眉,好奇道:“阿芙妹妹可還有事?”
薑芙本不欲說,可想到以崔夫人此前的身份,說不定會有些幫得上忙的人脈關係,便隨口詢問道:“古月姐姐可知葵媽媽這號人?”
“可熟悉了,”古月笑笑,“崔郎替我贖身前,我便是燕春樓的人。”
一聽有門道,薑芙便將此前與葵媽媽的約定說了出來,並隱晦地表示,是唐瑾不讓她去的燕春樓,搞得她現在都不知要如何與葵媽媽說項。
古月聽言,果然很理解自己的姘頭,當即表示此事由她來出麵解決。
她這大包大攬的模樣讓薑芙很好奇她對唐瑾的感情究竟有多深,不由得出聲試探道:“古月姐姐,你與我兄長是如何認識的?”
似是驚訝於她有此一問,古月支著粉腮想了片刻,回憶道:“大約三年前吧,你兄長剛中狀元,陛下賞識他的才學,便賜了他三千兩白銀,他當夜便將那些裝了白銀的箱子讓人一路抬到了燕春樓,說是要幫我贖身。”
古月講到這裡,不禁有些好笑,“淩雲那時還挺楞的。三千兩白銀,裝了足有五個大箱子,引了不少人圍觀,可不管周圍的人怎麼議論,他卻仍舊麵色不改地守在大廳,等我下樓。”
原來他哥也有這麼虎的時候,三年前他才多大,十六歲?
唐瑾這不顧他人眼光的本事她是見識過的。
兩人初次在美人齋相見時,她便企圖用看客的道德壓製讓他屈服,而他卻不惱不慍,並未被任何指摘裹挾,拿了那步搖便準備離開。
這樣的人,即使表麵再溫潤,內心總是會有一根不屈的傲骨。
就如十六歲的他一般,少年意氣,鋒芒畢露,雖於才學上已是登峰造極,處事上卻仍少了些瞻前顧後的圓融。
“然後呢?”薑芙好奇道。
古月挑眉:“你倒是對淩雲年少時的事很感興趣嘛,告訴你卻也無妨。”
她無所謂地攤了攤手,“他要替我贖身,當晚我便拒絕了。入了風塵的女子,出來以後能做什麼?即便身上有些積蓄,卻也難保能撐到我年老體弱、暮氣沉沉之時。”
“妓子的身份本就為世間不齒。他要是像崔郎這般替我贖身後娶了我還好。若無良人倚靠,如我這般身份,即便被贖了出去,亦無法在世間立足。”
原來如此。
薑芙算是聽明白了,唐瑾那時應隻能替她贖身,卻無法娶她。
這倒能想通。他身為侯世子,未來的嫡妻即便不是皇親國戚,也該是高門貴女,忠渝侯定然不會讓一名微賤的青樓女子入主侯府。便是連他的妾,也至少得是個普通清白人家的閨秀。
薑芙歎了一口氣。她兄長向來立身極正,教她的也都是些清正的思想,如此光風霽月的一個人,卻也會在感情上難得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