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詳?這名字薑芙有些耳熟。
上月,她翻牆出府替鐘令姝描妝被唐瑾抓包時,與兄長同行的那位董大人曾提過這個名字,說是此人曾去過燕春樓,他和唐瑾那次便是去查那人的,她當時還好奇她哥這個翰林院侍講怎麼還乾起了查案的行當來。
方詳是朝廷欽犯,也是方翠的父親,而方翠又是恭王側妃…這其中究竟有何關聯呢?她兄長又是如何涉入其中的呢?
她正兀自走神,鬱嘉公主卻問起了靖王。
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二人的言語間少了許多拘謹:“六皇兄呢?你年歲也不小了,若是下麵有覺得不錯的姑娘便早些定了吧。今日來的女子皆是官家小姐,母妃也不是苛刻之人,便是門第低一些也是無妨的。”
靖王捏著手中的牡丹抓了轉,無所謂道:“此時便要定嗎?”
鬱嘉見他這副敷衍懶散的模樣,佯怒道:“宴席就要終止了,六皇兄還想等到何時?”
說完她又咳了咳,似是覺得方才那一番言論有逼婚的嫌疑,隨後找補般說道:“也不是此刻就要定下。皇家子嗣的婚姻乃是大事,自是要有父皇母妃的首肯才能做數,兮若今日不過就是想讓六哥稍微看看是否有合眼緣的。”
聽到此處,薑芙算是明白了。
鬱嘉公主今日的簪花宴雖是打著皇帝的旗號而設,但實際上恐怕是崔貴妃為了替靖王選妃而暗中授意的,而鬱嘉公主作為主人,也恰好能借著宴會的由頭同她親近一番,以便她更好地靠近唐瑾。
思及此,薑芙便有些蔫蔫的,案幾上的佳肴美酒亦是再未動過一口。
“成罷,也省得母妃整日囉嗦,”靖王站起身,拿起手中的牡丹便朝席間走去。
右側下席的女子們立時屏住呼吸,見靖王下了踏跺,紛紛低下了頭,又時不時拿眼睛向上亂瞟著。
走了一會兒後,靖王忽然停下了。所到之處,便是薑芙的案幾前。
天色已黑,室內各處早已亮起了燭火。隔著明亮溫暖的火光,薑芙看清了他的樣貌。
他真人較之畫上更為俊美,修長如鬢的墨眉,深棕色的眼眸溫潤又多情,如玉的臉龐在燭火的映襯下仍顯清冷,一身墨綠色的羅衣,明暗交錯間顯得華貴而幽深。
他轉到她身後,朝她微笑,道了聲“唐姑娘,冒犯了,”隨後穩穩地將手中的牡丹插入她的淩雲髻中。
他溫潤地笑著,如清風拂麵,配合著身上的安息香,給人一種寧靜悠遠之感。
可薑芙卻沒由來地察覺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靖王為她簪花的過程中,整個席間鴉雀無聲,還是鬱嘉公主預先出聲打破了寂靜:“六哥你可真會挑人,忠渝侯的的女兒個個都是美人,便是大皇嫂在出閣前,提親的人多得亦是快踏破了侯府的門檻。”
她這話一出,眾人立馬意識到,她口中的“大皇嫂”指的正是當今太子妃唐瓔。
唐瓔是薑芙一母同胞的親姐姐,而太子與靖王一直是勢同水火的關係。
一時間,眾人看向薑芙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鬱嘉公主卻未察覺,徑自提醒起薑芙:“你如何做想呢?”
薑芙看著案幾上的紅牡丹,一時間十分為難,既不想打了靖王的臉,也不想為難自己。
她正苦惱著,小鬱禾卻不服氣地開口了:“阿珺姐姐戴的花真好看,鬱禾也想要!”
“你莫胡鬨!”
鬱嘉公主正想叫人將鬱禾抱走,薑芙卻搶在她前麵開了口:“謹遵殿下吩咐,”隨後火速拿起自己案上的牡丹簪在了鬱禾的發間。
靖王見她有此動作,挑了挑眉,卻也沒多說什麼。
鬱禾摸了摸頭上的花,朝薑芙笑道:“多謝阿珺姐姐。”
薑芙替她正了正花朵的角度,笑答:“不客氣。”
宴席散後,幾家要好的姑娘們便相攜出了公主府。
在旁人眼中,薑芙是這場宴會最大的得利者,眾人卻礙於靖王和公主的麵子不敢多去攪擾她。
反倒是鐘令姝,一出門便成了眾多閨秀中的大紅人。
“你今日的眉也太美了,可否將你府中的丫鬟借我幾日?”
“是呀是呀,還有這口脂,未著赤色卻仍舊瑩潤飽滿,你家丫鬟也手也太巧了。”
“最重要的是這結鬟高髻,直直將臉修窄了小兩寸呢,替你梳頭的丫鬟是哪一位呀?”
鐘令姝被大家誇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擺了擺手:“我今日的妝麵並非出自府中丫鬟之手,而是…”
她剛想說話,突然瞥見不遠處的薑芙正對著她笑,立時想起了替她保密的承諾,轉而答道:“而…而是由桐花街允棠閣的掌櫃所作,包括這發髻,香薰,皆是出自她之手,諸位若是有興趣,閒時去找她便是。”
“竟還有如此手巧之人?”
“我過兩日正好有宴要赴,可得去找她好生裝扮一番。”
“我也是,我也是…”
一行人出了門,離公主府越來越遠時,薑芙還能隱約聽見落後的兩名閨秀在感歎:“這妝不僅美,還有勾人的魔力啊,你看那沈大人…”
她莞爾一笑,剛轉過身,卻發現何清棠就站在不遠處,正定定地盯著她。
見她望了過來,她微笑道:“表妹,侯府的馬車到了,你我一道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