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鶴衣雖沒全聽明白,但心中還是隱覺不妙,快步踏入廳內,登時大怒——她兄長葉鶴書被古怪的藤蔓綁縛,連脖頸處都被緊勒住,麵色漲紅得已失去知覺,不再掙紮。
輕功身法瞬時拉近距離,腰間鞘中拭雪劍寒光一閃,在她操控下將那粗壯藤蔓切得七零八碎,卻沒有傷到葉鶴書絲毫。
葉鶴衣扶著兄長坐回椅子上,輕拍他的背替他順氣,片刻後湊近聽他微弱氣息緩緩恢複正常,眼珠在合著的眼幕下動了動,似有轉醒的跡象,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取出腰間一張紙符,夾在指間念咒燃成灰,通知了晏予安前來待客廳。
然後她的劍不歸鞘,直取廳內神情傲慢的錦衣女子咽喉。
那女子先前並指成訣,上有淺綠幽光,葉鶴衣自然知道是她動的手。
麵對葉鶴衣的劍勢,她再度召喚出幾根藤蔓,想要像對待葉鶴書一般,將葉鶴衣也綁了。
然而看似堅實的藤蔓遠不及魔淵惡獸的皮糙肉厚,葉鶴衣的劍能殺死惡獸,砍藤蔓如同破開薄紙一般簡單。
原本對她不以為意的傲慢女子見劍刃將逼近,終於慌了,厲聲向身旁圓臉少女喊:“葉景優,你瞎了不成,快使風盾護我!”
圓臉少女沒想到葉鶴衣的劍如此淩厲,自家師姐的藤蔓完全擋不住,一時看劍光都有些看癡,聽這一聲厲喝才回轉心神,慌慌忙忙要掐訣。
然而她掐訣快,葉鶴衣的劍更快。
劍尖在風盾成型前抵在了傲慢女子的頸上,淺淺刺破皮膚。
和惡獸近墨色汙血不同的鮮紅血液淌下,同樣不能染拭雪劍半分晶瑩。
葉鶴衣從前不曾殺過人,目及人的鮮血時,被憤怒衝昏的理智稍稍恢複。
在關鍵時刻收起未儘的殺招,劍卻仍抵住她的肌膚,葉鶴衣警告地看了一眼身側名葉景優的圓臉女子,向被自己製住不敢動的錦衣女寒聲責問:“為何傷我兄長?”
“景歡師姐,快道歉啊!”葉景優見師姐被唬得麵無血色仍不肯服軟,以為她被嚇呆,趕緊催她認錯。
葉景歡卻嘴硬得很,罵了葉景優一聲“閉嘴”,竟大言不慚同葉鶴衣道:“他對我師父言辭不敬,我出手懲戒怎麼了。不過一介凡人,死了也是活該!”
“好。”葉鶴衣被她一刺激,本就不曾熄滅的怒火再度占了上風:“你是修仙者,有本事,我兄長不過言語幾句,你就差點殺死他,那現在被我斬殺劍下也隻能怪你自己學藝不精了!”
她隨手一揮,砍斷葉景歡欲操控偷襲自己的藤蔓,劍刃捅向葉景優的心門。
修仙者的生命較凡人強悍,割斷脖子未必是致命傷,但對葉景歡這樣至多不過煉氣期的修仙者來說,心臟受創還是會死。
然而葉景歡的錦衣卻是件靈器。
阻住葉鶴衣劍的同時,爆發出一陣輝光,不但將她推開了,還逼得她吐出一口血來。
然後錦衣布料也失去一直緩緩流動的光澤。
“你毀我靈器!”葉景歡沒想到她一介凡人有本事毀自己最珍貴的防具,既心疼又憤恨。
正準備不管不顧動用全部靈力殺葉鶴衣,就被看出來的葉景優抱住手臂和腰:“景歡師姐,靈力不是用來殺凡人的!是我們有錯在先,你冷靜點,快道歉啊!”
“廢物,你沒看到她要殺我嗎!快放開我!”葉景歡啐了葉景優一句,強行掙脫了她的束縛,還打了她一巴掌。
抬目卻正撞上近在咫尺處葉鶴衣眼中森然殺意。
葉鶴衣感覺自己大約是被擊折了一根肋骨,胸口窒悶,還傳來一陣陣劇烈的疼痛。
所幸她這些年與惡獸作戰,受傷忍疼慣了,不至於疼得無法行動,握緊拭雪劍就要在葉景歡動手之前先下手為強。
“鶴衣。”晏予安終於趕來,喚止了葉鶴衣殺人。
葉鶴衣聽到他的聲音,恢複清醒。
她握著劍柄的手緊了又鬆,唇角下拉地盯著葉景歡,糾結地做了一陣心理鬥爭,還是忍疼走向晏予安,牽住他說:“罷了,予安,快去看看我哥哥的情況如何。”
葉景歡卻仍不依不饒地準備追究葉鶴衣毀她寶物的罪。
視線掃過去,不慎觸及晏予安漠然看向她的目光,她的識海頓時如遭雷殛。
疼痛超越可承受的限度,叫都沒能叫出一聲,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地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過從外表看不出任何問題。
在葉景歡身邊的葉景優同樣在晏予安出現時看向了他,就未感有任何不對,隻覺來人較多數以容貌稱道的修仙者都不遑多讓。
葉景歡忽然軟倒,她有些懵然,連忙將人扶住。
輕搖了搖葉景歡,喚了她幾聲,仍不見她轉醒,葉景優隻當她是今日靈力消耗過度,沒有多想彆的,扶她先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歇息。
然後她踱步走向葉鶴衣,憂心忡忡地等著聽葉鶴書的狀況如何了。
“沒事,隻是一時氣閉陷入昏迷了,大約過會兒就能醒來。”晏予安診過脈,安撫葉鶴衣道:“無需擔心,這些年你兄長的身體調理得如健康者無二,沒有那麼脆弱。”
葉鶴書生來的弱症,倒是因他這些年頻繁在田間勞作,強健了體魄而好了不少。
兼有葉鶴衣出外,常常會帶回各種作為報酬的滋補用野味、山參一類,她兄長已經許久沒有病過。
“你過來,我看看你的傷。”
晏予安召葉鶴衣要看看她受的傷怎樣,卻見她用手背擦了唇角血跡,道:“就是肋骨折了一根,沒有大礙。”
她看向走過來的葉景優,雖然不至於因為葉景歡的放肆連帶遷怒她,但是由於兄長昏迷不醒,胸口也正疼著,對她實在沒有太好的觀感,冷聲問:“你還有什麼事?”
“那個……抱歉,家族是讓我和師姐前來歸還師父這些年侵占你們的家產。”
葉景優沒臉請晏予安順便看看自家師姐情況,吞吐地交代了她們的來意:“師父隕落,老祖問了一聲,吩咐讓我們先清還師父欠下的因果債,說不定能為師父留一線轉世的可能。”
“你們師父是隕在秘境的金丹期修士?”
“對,師姐是師父的血脈後輩,得到師父寵愛,同師父感情最深,所以不能聽有辱師父的任何話……真的很抱歉。”
葉景優絮絮解釋,又覺得什麼解釋都不能說通師姐對凡人痛下殺手,自行中斷了言語,再次道歉。
葉鶴衣聯想到兄長同自己說的話,算是明白一向沉穩的兄長為什麼會有所謂的言辭不敬。
如果發現她們的師父是那個當年想用自己魂魄養劍,不成功後侵占父母大半遺產的惡毒之人,兄長心中不快,說幾句就在情理之中。
“我聽到你勸她住手了,不怪你。”葉鶴衣緩緩吸了一口氣,不準備與她為難,順勢靠進晏予安懷裡,由著他動作輕柔地替自己探肋骨情況:“你們東西送到了,這就走吧。”
她望向昏迷中的葉景歡仍覺生氣,怕自己對她再動殺心,希望她快點消失在眼前。
葉景優猶豫一下,點點頭,把各種房契地契、書籍玉瓶全部從乾坤袋裡拿出來,堆滿了候客廳內五張桌子:“都在這裡了。有些被師父花用了,我另外做了彌補,價值上可能還是差一些。”
兄妹兩的父母都是築基期,被消耗的珍貴之物不是她一個煉氣期能夠得到的。
葉鶴衣看都不看,隨便點了頭,便聽她繼續道:“族長還支我來問問你有沒有意願參加我們化玉門的根骨測試,如果願意,我這兒有……”
“不必了,謝謝你,我不入仙門。”葉鶴衣剛好被晏予安觸到痛處,額上滑下一滴冷汗,咬咬口中腮肉,合目道:“尤其不會同你師姐、師父成為同門。”
她拒絕得果斷,葉景優不好再勸。
向她鞠了一躬,依她的意思去扶起仍然未醒的師姐葉景歡,兩人便離開了葉家莊。
晏予安查看過她的狀況,發現她的確是輕微骨折,吐出一口濁血後,已無積血在胸,靜養即可,因而輕聲勸她去休息。
“不,我守著哥哥醒來吧。他喚我來,可直到他昏迷,我都沒能及時趕來,總該讓他睜開眼就能看到我。”
葉鶴衣心中有愧,婉拒了晏予安的提議。
晏予安也不勉強她,乾脆與她共同守著葉鶴書醒。
守了大約兩個時辰,葉鶴書慢慢睜開眼。
映目入葉鶴衣的麵容,卻仿佛風流浪子看一個陌生美人,昏沉地抬起唇角笑了笑,就要抱住她,嘴裡還念叨著:“抱一個抱一個。”
葉鶴衣隻當兄長是險些經曆生死,安全感缺失,所以沒準備躲開。
晏予安卻因他奇怪的眼神和言語,握住他伸向葉鶴衣的手臂。
探了探他的脈象,沒有發現異常,晏予安仍然決定依從自己的判斷,請葉鶴衣先退開,仔細做些彆的檢查。
葉鶴書經他一番動作,完全醒來,揮開他的手,用受傷而顯沙啞的聲音不滿地罵道:“怎麼回事啊,抱一個都不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