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頭上各部位倒是沒有怎麼缺失,僅是空洞了一隻眼眶,另一隻眼仍然是澄澈圓潤的鹿眼,泛著天真的水光,幾乎令人不忍對它動手。
可她為什麼會對一隻形態可怖的鹿怪不忍?
察覺到自己的心態古怪,葉鶴衣繃緊唇線,一把拉住江小采的胳膊,直接將她拉入懷中,嚴聲道:“它可是差點咬了你一口的鹿怪,你怎麼敢靠近它。”
江小采的瞳光都有點發散,仍是嘗試向鹿怪邁步,卻因被她拉住走不過去,蹙起眉,聲音飄忽地反問:“它怎麼會咬我呢,它看起來那麼乖……”
葉鶴衣的頭腦漸漸發昏,越看鹿怪竟越覺它順眼,連忙咬住下唇,憑一點疼痛感挽留住清醒,遮住江小采看向鹿怪的雙眼。
然後借對她的淺薄了解,胡亂編說:“你看的鬼故事裡,那些害人性命的惡鬼一開始是不是也會裝出無害的樣子?那鹿怪就是像惡鬼一樣誘騙你,要殘害你呢。”
認定這隻鹿怪有大問題,不能長久麵對,葉鶴衣想著如果還是喚醒不了江小采,就乾脆將她打暈過去。
雖然江小采一暈倒,隔絕淵霧的保護罩就會消失,但是她們到底進入秘境不久。
她記得行來的道路,即便吸入些淵霧,應當也能夠硬撐著將江小采背出去。
所幸事態沒有惡化到那種地步。
即便葉鶴衣沒聽過鬼故事,向江小采提起索命的惡鬼,也如一道驚雷劈在她心裡,硬是把她給嚇醒了。
她咽了口唾沫,瞪大眼,睫羽掃在葉鶴衣的掌心,麵露驚恐地歎道:“怎麼回事啊,我剛剛竟然覺得那個醜東西很可愛!”
“我們快走。”葉鶴衣聽出她被驚醒,不欲在此刻與她多說,催促著她同自己一起趕緊離開這詭異的鹿怪。
如果鹿怪的攻擊方式是衝撞或者撲咬,她還有把握能應付。
可它具備影響心智的能力,葉鶴衣不敢賭自己能夠一直保持不動搖的態度,更怕江小采重新陷入魔障。
二人決定先依原路退回看不到鹿怪的位置。
葉鶴衣一道盯著它後退,一道握緊拭雪劍,提防它展開追擊。
它站在略居高處的大石頭上,同樣緊盯著她,似乎隻要她表露出一絲破綻,就會毫不猶豫地急速攻過來。
可惜葉鶴衣將警惕拉至最高,沒有令它抓住機會。
它便一直靜默地立在石頭上。
直到完全看不見那隻鹿怪了,又打量四周,沒發現什麼危險,葉鶴書才稍微放鬆下來,舒出一口氣。
她注視著猶然驚魂未定的江小采,輕笑了笑:“小采,你的運氣還是很好的,說不定很快就能找到你需要的機緣。”
“啊?”江小采不解她的意思,癟癟嘴,嘟囔道:“撞上那種怪物兩次,算什麼運氣好啊。這次要是沒有你提醒,我可能就是送到鹿怪嘴邊的食物了。怪不得說秘境風險大呢,這裡的怪東西真是不講道理。”
葉鶴衣但笑不語,沒有向她完全道明白。
依她現在表現出對秘境了解極淺的樣子,前幾次能全身而退實在是好運氣。
沒有遇上會偽裝著前來攻擊的植物,撞上的可怕鹿怪也大約是因她突然出現在麵前受了驚,所以沒使蠱惑她心智的招數,而是直接撲咬她,將她從危險的境地嚇退了。
“說起來,鶴衣你才是厲害呢,我簡單修習過磨礪心智的仙法都差點中招,你不曾修仙竟能不受影響,必然是上佳的資質啊。”
江小采咂吧了一下嘴,問:“你還沒滿十七歲吧,有沒有興趣修仙呀?”
葉鶴衣搖搖頭,誠懇說:“我不想離開親人去仙門。”
“不想離家,也可以同我一樣靠自學嘛,雖然自學肯定比不上在宗門有師父教導,但哪怕隻是煉氣期,學個一招半式仙術也是多一種自保的手段啊。”
這個提議倒是葉鶴衣未想過的。
她並不排斥仙術手段。
像是晏予安教她凝練魂血,或是教她使用通訊的紙符,她都欣然去學,上手很快。
從前是沒有條件自學,現在的她卻並非沒有條件作為散修來修仙。
畢竟葉景優將她父母的遺物歸還了,其中的書籍就有不少是介紹修仙的基礎該如何煉氣入體。
不過葉景優將東西歸還後,她兄長葉鶴書就因病性情大變,接著晏予安又墜崖失蹤——她因這些意外忙得團團轉,根本沒去仔細看過遺物都有什麼,也沒想到要開始修煉。
如果能夠在家中自學煉氣,是不是也算滿足了兄長對她一直以來的修仙催促?
說不定兄長心情轉好,性子也能轉好呢。
葉鶴衣頗為意動,被江小采看出來了。
她樂嗬嗬地說:“你要是有這個打算,等離開秘境,我就去取我做的那些自學的筆記,都給你送去,幫你少走我走過的彎路,也算答謝你今日保護我的恩情!”
“倒不存在什麼恩情不恩情的,你來尋你的機緣,我來撞我的奇遇,是互相幫助。”
若是沒有隔霧保護罩,葉鶴衣也不可能站在濃霧彌漫的秘境裡。
“你要是這麼說……”江小采搓搓手,期許的看著葉鶴衣,道:“那我可不可以用我的筆記,同你換長期做朋友,保持聯係的關係啊,我太喜歡你了!”
葉鶴衣並不厭她的直白,抬手輕輕捏了下她微嘟起的腮肉:“無需交換,現在就已經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