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在繆縣的結界是為了防止內裡淵霧和精怪逃出來,倒不會刻意阻外人進入,僅有結界外豎起的巨石不知被何人以劍銘刻下龍飛鳳舞的一個“險”字以作提醒。
經悠悠二十載歲月,劍意仍然留於刻痕之中。
葉鶴衣在望見刻痕的那一刻,心神微微一震,腦中回蕩起留字者鳴如洪鐘般的肅然聲音:“此地凶險,速速離去吧。”
仿佛狂風刮過無痕跡,除最開始的輕微心神震蕩外,沒有其他影響。
心誌不堅定者會因襲來的風意識到自己的渺小脆弱,生出退意,若打定主意前往結界內的,則不會受到傷害。
“你也感受到了吧。”
江小采眸光流盼地瞧著葉鶴衣的麵色頃刻便恢複如常,笑道“不知是哪位大宗師留下的意念劍痕,竟能將度把控得剛剛好,勸退弱者又不至於傷人,若有一日我也能達到這個境界就好了。”
念及自己才練氣初期,距離修煉到煉氣中期都遙遙,更彆提高境界,她流露出些許惆悵,歎息道:“可惜我靈根駁雜,不夠親和靈氣,悟性也不夠好高,沒法進入宗門修習,自己摸索太容易走彎路。”
她情緒來去都快,無需葉鶴衣開口寬慰,就摸摸鼻子,樂觀地繼續說:“不過我堅信勤能補拙,隻要我道心堅定,不放棄地修煉到築基期,那些宗門就不會再看我根骨,而是直接迎我為內門弟子了!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肯定是天將降大任於我,才要辛苦我當散修磨礪心智呢!”
江小采能尋到繆縣秘境來,幾度冒風險進入,正是為了尋找能讓她更進一步的機緣。
葉鶴衣瞧她如活潑的百靈鳥般嘰喳,微抬起唇角,並不介意助她一臂之力:“我還不知自己入秘境應當尋何物呢,且都依你的安排,先尋你的機緣吧。”
二人都沒有受劍意影響,徑直走往秘境的方向。
忍耐過穿行結界的微滯感,葉鶴衣終於見到這處秘境的真麵目。
她雖然事先聽江小采說起這裡有鹿怪出沒,做了一定心理準備,但真見到有濃重淵霧彌漫的繆縣,還是頗為吃驚。
繆縣原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縣城,城內該是建築林立,沒有太多樹植。
可現在結界內被淵霧汙染的植物卻是瘋長到足以遮天蔽日的地步。
城池的輪廓構造已經完全看不出來,她們如同步入一處罕有人跡的廣闊原始森林,向上望不見天空,隻有五彩斑斕的光漏下,令人眼暈。
葉鶴衣知那是淵霧的迷幻之效,沒再專注上方,仔細觀察起周圍。
可視範圍不大,但她發現這裡與真正的森林還是存在很大不同,周遭的植物皆是她所不識,似乎存在古怪。
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的樹枝在她視線移開向其他時,如同軟體動物般悄無聲息地延展、蠕動著,將踏足這片空間的到訪者視作自己的獵物。
抓住她們行至旁邊,似乎疏忽了的空檔,它的前端突然分叉張開,露出如鯊齒般尖銳牙,猛然咬向僅僅隻是撐開隔霧保護罩,沒有其他防護措施的兩名少女。
寒光一閃,它斷裂成了好幾節。
拭雪劍重歸鞘中,江小采沒能看清她動作,聽到有東西墜地的聲響才扭頭看過來,迷茫地問:“發生了什麼嗎?”
失去生機的樹枝落在地上不再動彈,看起來與普通的植物沒有任何分彆,江小采沒能發現蹊蹺,困惑道:“剛才樹枝擋路了嗎?”
“沒什麼,你繼續尋路吧。”葉鶴衣搖搖頭,目光從不遠處黑褐色的樹乾上收回。
“唉,每次穿過結界似乎都會來到不同的地方,我前幾次沒敢深入,其實也沒什麼經驗,尋路不一定能尋對。”江小采頗為緊張地放輕聲音,怕驚擾出精怪來。
卻不知其實精怪已經以可怖的樣子出現過,隻是葉鶴衣解決得快,所以沒讓她看見。
葉鶴衣的眼光敏銳,望見了先前樹枝所生長那棵樹黑乎乎的樹洞裡,積壓的汙垢下似乎是不知什麼生物的白骨,已了然此間植物多半是以捕食其他活物為生。
樹枝用於捕獵,樹洞用於消化。
倒是具備一定的隱蔽性和攻擊能力,不過行動還是太緩慢,本體又脆弱,無法突破她的警覺範圍對她們構成威脅。
那就不必把這個發現說給江小采聽了。
尋常的鹿怪出現都能把江小采嚇到,要是知道植物都能長出利齒咬人,怕是會夜間噩夢。
“沒關係,這裡的環境本身便不可能存在真正意義上正確的道路,既然你是為尋機緣而來,就跟著你的感覺走就好了。”
葉鶴衣安慰江小采不要有壓力,自己卻惦念起兄長說與她的話。
單是踏足這片光怪陸離的秘境森林,對於她來說就可以稱得上是一場奇遇了。
葉鶴書的話實在太過籠統,對奇遇獲得的寶物沒有加任何前提和描述,隻強調是用來救他命的。
可他雖被袁五郎幾人套麻袋揍了一頓,性命卻並未受到威脅,左腿骨折變得微瘸的後遺症還比不上他頭腦出問題以致性情大變來得嚴重。
到底是什麼樣的寶物才會適用於他救命的說辭?
她一邊想,一邊護著江小采繼續深入秘境。
“啊,那就是上次嚇了我一跳的鹿怪!”
江小采壓低聲音小小叫了一聲,湊得離葉鶴衣更近一步,篤定地說:“就是它,沒了一隻眼睛,被開膛破肚了竟然還活著。它衝過來咬我的時候,直接把我嚇跑了。”
葉鶴衣循著她的指點看過去,明白了她恐懼的源由。
那隻怪物應當都不能再算生物,徒然還保留一點鹿的外形,胸腹處卻破開大口子,裸露在空氣中的肋骨呈暗紅色,周遭一圈是早已腐敗發黑的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