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的她卻不知,那會是一場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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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那一日清早,下人們都依照葉鶴衣的吩咐離開。
唯獨有一個年紀剛十歲出頭的瘦弱小丫鬟立在莊園門口,踟躕著不願同她爹娘一道離開,卻是頻頻回顧,仿佛有什麼話想說。
葉鶴衣送彆他們,雖然憂心著沒有新娘一會兒該如何向兄長交代,但也注意到她的猶豫,招手向她,柔聲問:“怎麼了,是落下什麼東西,還是遇上什麼難事?”
小丫鬟挪著步子走到葉鶴衣麵前,受她溫情目光的鼓舞獲得了些勇氣,小聲道歉:“姑娘,對不起,你叮囑我們不要告訴莊主實情,可我被莊主冷臉問的時候還是怕,把今天沒有新娘的事說了。他還不準把我說實話了的事講給姑娘聽。”
葉鶴衣愣了愣,無意責怪小丫鬟,隻是疑惑兄長如果知情,為什麼一直忍著沒有發作——他現在的性情可不像會忍氣吞聲:“你是何時說的?”
小丫鬟掰著指頭算了算:“是七天前,我正幫娘親貼喜字的時候,莊主逮了我去,問我是不是其實根本就沒有新娘,我不敢說謊,都交代了。”
她縮縮下巴,手也背到身後,內疚問:“會不會壞了姑娘的事啊,對不起……”
葉鶴衣揉揉她的發頂,安慰道:“不會的,不怪你,你不說我哥哥今日也會發現的,謝謝你來告訴我。你同你父母回去吧,今日好好歇著玩一日。”
小丫鬟把藏在心裡的話都講了出來,這才神情放輕鬆,同等待她的父母一起離開。
偌大一個莊園,雖各處都是喜慶的婚禮布置,但在婚禮這一天,實際隻剩下葉鶴衣與葉鶴書兄妹二人。
葉鶴衣行轉過廊橋,緩步走向她哄騙兄長說他今日該與新娘成親的廳堂。
一邊走,一邊回想。
先前穿一身喜服的葉鶴書走入廳堂時麵帶笑容,沒有半點惱怒的神色,不像是準備同她算賬。
她以為兄長是被成親的喜悅衝昏了頭腦,才忽視了沒有賓客和下人離散的冷清,可如果葉鶴書一早就知道今日成親根本沒有新娘,他是在歡喜什麼?
甚至五日前他們談話時,葉鶴書還要向她表露對那位不存在的新娘有多麼期待,難道就是為了看她更愧疚一些嗎?
她思考不出答案,踏入廳室內,迎麵便看到坐在桌邊的兄長。
桌麵上是她特意吩咐廚子采買山珍野味製成的佳肴,圖的是沒有新娘惹兄長心中不快,至少能滿足他的胃。
不過葉鶴書的心思似乎沒放在食物上,筷子都沒怎麼動過,倒是他身前的兩個酒杯被傾倒滿了酒液,似乎他是在等人與他共飲。
“賓客既然都還沒來,就鶴衣你來陪我先喝著吧。”葉鶴書很主動地邀她坐下,勸她喝酒。
葉鶴衣的酒量不算好也不算壞,淺喝個幾杯如果能哄兄長開心,她沒有拒絕的必要。
可執起酒杯,看著葉鶴書麵上沒有一絲陰霾的熱情笑容,念及小丫鬟告訴自己的消息,她還是隱覺古怪。
她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小小抿了一口酒,動作卻假裝是已將杯中物喝儘,其實剩餘的酒液都被她在瞬息之間以靈力蒸騰化霧消失,並沒有飲下。
比起酒醉,還是保持清醒麵對兄長為好。
擱置下杯盞,葉鶴書竟心平氣和地同她追憶起往昔,說起兩人父母在世時教導他們的兄妹友愛,說起葉家叔祖對兄妹二人的欺壓,還說起他們來到蕙縣之後的種種不易。
說到最後,他感歎道:“那麼多艱難,你我都相互扶持都走過來了,我想往後隻要我們一直在一起,也是能克服所有困苦的。”
他說到這裡,凝視向葉鶴衣,仿佛想要得到她的肯定答複。
葉鶴衣應該點頭的。
如果是在兄長性情大變之前,聽他談起往事,她早就湊上前與兄長親昵保證往後由她肩擔起各種困難了。
然而一再逼迫她離開葉家莊去修仙、尋奇遇的葉鶴書在這個雙方都心知由她設下的婚禮騙局裡敘情,明顯不正常。
她剛準備開口讓兄長不要兜圈子,要因她的欺騙處罰她,就乾脆些,忽然感覺到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太陽穴也開始鼓脹作痛。
那小小一口酒絕對不至於導致她出現這種狀況,除非酒裡還添加了彆的東西。
葉鶴衣喝得少,沒有立刻失去全部理智,就能調動靈力化解身體的不適,但她想不通兄長為什麼要這麼做,因而決定在以靈力化解的同時,裝出迷糊的狀態。
她默認了葉鶴書方才敘情的話。
對方從她的皺眉,意識到自己的計謀應當已然成功,便懶於再用往事感染葉鶴衣的情緒。
他直接拋棄兄長的立場,道出他的真實目的,說:“夫妻才是能永遠在一起的關係,鶴衣,我們不做兄妹做夫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