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2 / 2)

否則他就得照他自己的規矩餓肚子了,他不會明知故犯的。

所以醒來吧,她可以等下去,就算過了時間也沒關係,雖然她做夜宵不太熟練,但還是能努力做得足以入口填飽肚子的。

葉鶴衣冥頑地抗拒心魔灌輸給她的一切真相,哪怕她隱隱知她相信的才是虛幻,也甘願沉溺在她自己給自己編織的騙局中。

是逃避,也是自救。

因為她無法麵對自己是弑兄凶手的真相。

然而葉鶴書的死亡是無法因她個人意願而改變的現實,到明日府中的下人們歸來,就會撞破脆弱的蛋殼。

她作為當事人一定會被要求說出原委,到時該用什麼來維係她的心神不崩潰呢?

葉鶴衣不知道,她也不去想,維持擁抱的姿勢,同兄長一起靜默無聲——仿佛死去的其實是兩個人。

她一意孤行地封住心門,寧可死在裡麵,連最擅長鑽人心空隙的心魔都拿她沒辦法。

心魔如同潛在深淵底的饕餮,想要令她發現坐在狂風大作的深淵崖邊是多麼危險,以誘惑她直接跳入深淵,落進它的胃袋,成為它的食物,偏她並不理會危險,為她自己虛構出安全感。

然而能夠觸動她、叩開她心門的人終於還是回來了。

晏予安步履匆匆地踏入廳堂,正望見她仿佛無生息的塑像般抱著葉鶴書不肯放手的一幕,一顆心頓時揪緊。

他與拭雪劍之間存在一些感應,這段時間由劍陪同葉鶴衣經曆的種種,在他踏入廳堂的這一刻,化作龐雜的信息湧入他的腦海,全部為他所知。

就算他已經是儘己所能地趕回葉家莊,也不禁深深懊悔自己當初的大意和現在的來遲。

數月時間,他的小姑娘因寄生在葉鶴書身體的怪物之故曆經苦難,遍嘗委屈,硬是咬牙都堅持了下來。

好不容易堪破怪物的存在,竟又不得不親手殺死與怪物共生的兄長,她此時該是何等心情?

“鶴衣。”他害怕忽然驚碎她如泡影般脆弱的心防,刻意放輕、放緩了腳步,然後停在幾步外,用最柔和的聲音喚起她的名字,問:“可以允許我過去嗎?”

葉鶴衣聞聲,像是關節卡頓的木偶般動了動僵直太久的脖子。

一雙黯淡無光的眼瞳隨動作抬起,可目光落在了晏予安身上,卻像是沒有看見他,或者沒有認出他,目中仍是漠然一片的空茫,麵無表情地並不回答他。

晏予安心中酸澀,念及她神魂有傷,不能久耽擱,到底試探性地向她靠近。

葉鶴衣沒有任何反抗地被他擁著倚上他的胸口,傳導給她的靈力,柔和地撫慰著她受損的神魂,溫暖了她寒冷的身體。

一並帶來的還有綿綿的困頓感。

這與先前湧襲向她的眩暈感類似,葉鶴衣本能地抗拒陷入無知無覺的狀態。

怪物不是已經被她除掉了嗎,為什麼還會被攻擊?

葉鶴衣稍稍恢複了幾分思考能力,掙紮著瞪大已然哭腫的杏眸,目及青年憂傷凝視著自己的深邃雙眼。

有些熟悉,是誰來著?

在她的大腦還沒有辨認出來人時,心中浮起的濃烈委屈感就從她眼中溢出,大顆大顆的淚珠無聲地墜落。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晏予安一邊同她道歉,一邊沒有絲毫吝惜地將他的靈力傳輸給她。

“予安?”她遲鈍的大腦終於反應過來他的身份,遲疑地用沙啞的聲音詢問他是不是自己的幻覺。

“是我,是我回來了。彆哭了,鶴衣,你會將眼睛哭壞的,不是你的錯,都怪我回來晚了。”晏予安輕聲哄著她。

然而葉鶴書曾同她說過一樣的話,說不是她的錯。

怎麼可能不是她的錯,她殺過那麼多惡獸卻無法對付怪物,最後還殺死了自己的親兄長。

當她在心中承認她殺死葉鶴書的那一刻,被堵得水泄不通的自我欺騙漏開一個口子。

心魔趁虛而入,模擬出晏予安的聲音,惡狠狠同她說:“是啊,都怪你,真沒想到你竟是如此惡毒的人,連親兄長都能下手,弑親大罪唯有以死來贖!”

葉鶴衣恍然地看著晏予安的嘴不斷開合,無法判斷這段話到底是不是他說的。

如果不是,晏予安在說什麼呢,是在問她發生了什麼嗎,她該怎麼解釋她殺死兄長的事?

僅餘留一點的理智在試圖挽救她自己,告訴她晏予安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告訴她她的兄長臨死時囑托她要好好的,她隻需要原原本本把她經曆的所有告訴晏予安,無論說的內容有多荒謬,他都會相信她的。

可是她好累,一直堅強真的好難。

她不太想堅持下去了,或許以死贖罪、一了百了會更加輕鬆?

晏予安注意到她顫抖著手去摸索拭雪劍就隱隱意識到不對,當她不太清醒地將劍抹向她自己脖頸時,急急握住了劍刃。

發現葉鶴衣仿佛處在被圈進魔障無法脫身的狀態,他終於意識到她可能不止是受葉鶴書的死刺激,更是生出難以用外力對付的心魔。

即便是有搬山移海之能的化神期修士都有可能一朝因心魔隕落,神魂尚未痊愈的葉鶴衣怎麼可能一直抵禦住心魔。

晏予安把劍強行奪來扔開,不管右手手掌深可見骨的傷口,用仍然完好的左手遮蔽住她的雙眼,哀聲道:“鶴衣,彆放棄,不要恨你自己,非要恨的話就恨我吧……我保證過不欺騙你的,抱歉,要違背承諾了,等你能夠接受真相、麵對心魔時,魘術會解除的。”

他不知現在的葉鶴衣是不是能聽到他安慰的話語,移開覆在她眼上的手,讓她看見他如同獸類的古怪金色豎瞳。

他說:“殺死你哥哥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