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固執地認為自己是在等待某個人的,所以整整十七年,我每天都坐在相府最高的閣樓上透過簾子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希望從中發現我在等待的那個人。
模模糊糊地在腦子裡印著白衣男子溫暖如春日的笑,一個人想著想著,很多時候就不覺恍惚了心神。
我隻把這樣的想法告訴了我的貼身丫鬟翠兒,翠兒是乖巧機靈的丫頭,她聽後歪了頭想了許久,又探頭瞟了一眼閣樓下圍著的探頭探腦的一群年輕公子,小嘴動了動,卻終是沒有說話,隻是笑笑倒杯茶給我。
我知她的意思,我一個相府的小姐,多少貴族公子想要高攀,我卻偏偏還心裡想著些摸不著邊際的的事情。
有時想想,許是自己真的很傻。
翠兒湊近我耳邊,漓公子來了,老爺叫小姐下去。
我一度認為我在等待的人是漓冰。三歲那年我入宮學舞,爹將我領到舞閣便匆匆離開前往朝堂議事。彼時舞娘還沒來,我便一個人到處轉悠。七拐八拐的甩掉了侍衛,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早已不知身在何處。隱約聽到前麵傳來的刀劍之聲,便循聲走了過去。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漓冰,隻是小小的年紀,眉宇間卻已是天然流露的氣勢。他似是聽見樹木間的響動,毫不遲疑地一劍劈下,乍一看到我從樹葉間露出的半個頭,似乎吃了一驚,硬生生停下了已經挨著我頭皮的劍。我嚇的呆了,隻是一動不動地瞪著眼前舉劍的少年,然後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處境,一身冷汗之下默默把自己的頭從他的劍下挪開了幾寸。少年漂亮的眼睛裡微光一閃,雖然不明顯,但我肯定他是看著我笑了,然後我因為這比陽光更美麗的笑再一次呆住了。他緩緩地收回劍,說,我認識你,你是蕭丞相家的月舞。
很久以後,我回想起來,一直暗自慶幸漓冰當時練的是劍而不是飛鏢弓箭之類射出去了就收不回來的東西。漓冰一臉你是笨蛋嗎的神情看我,我震驚了,莫非你連飛鏢弓箭也能收的回去?他走過來俯身看著我,眼裡的光芒轉了幾圈,他說,舞兒,我不容許任何人或者東西來傷害你,包括我自己。他說這話時候的神情讓我感動得直想落淚。
然而我是落不下淚來的,整個王朝的人都知道,相府的月舞小姐從出生便從沒落過淚,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一直覺得會有一天,當我遇到那個我一直在等待的人,便會為他落下第一次眼淚。爹曾說過,女兒阿,要是哪個男人能讓你流下淚來,我就把你許配給他吧。
我知爹隻是說笑,我清楚他想讓我嫁的人是誰。三歲那年的邂逅,當爹找到和漓冰在一起的我時,我看到他臉上的怒氣一瞬間就消散了,他走過來拉著我跪下,我聽見他對著漓冰喊,微臣參見七皇子。
於是一切便已注定。
王朝的七皇子漓冰,自幼便聰慧過人,文武雙全,遠超兄長,是最有可能繼承皇位的皇子。
自從那次見麵之後,不知是不是爹的安排,很多次我入宮學琴或者學舞總能看見漓冰,小孩子之間總是相熟的很快,我和漓冰就這樣一起長大。
然而,我麵對漓冰的時候,眼睛卻始終還是乾澀的,我覺得很難過,這樣優秀的漓冰卻不是我要等待的人。
漓冰終於長成了挺拔俊秀的少年。而且越來越具有王者風範;而我除了仍舊沒有眼淚,自十五歲以後,上門提親的王公貴族子弟早已踏破了門檻。
我明白爹不會輕易地把我推出門去,他自我三歲以來培植的夢想正一步步走向現實,尤其現在當我站在門口,就聽見了爹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