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了整整三天三夜沒有合眼,李雲祥的黑眼圈就快拖到下巴了。
所以當敖丙坐著加長版的豪華轎車上,做作且優雅地搖下車窗,朝他推墨鏡的時候。
李雲祥連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沒有。
他滿腦子就隻剩下兩個字:
睡覺。
很顯然,這兩個人不在一個頻道上。
自從上次敖丙從老管家李艮那裡推理出了驚人的結論之後,每天煩惱的事情就從“今天要去哪裡談生意”,變成了“結婚的時候是他娶我還是我娶他”。
他還是謹慎地和李艮透露了一下自己的煩惱。
李艮震驚了,他萬沒有想到這世界上還有德興家少爺需要入贅的豪門,少爺喜歡的“女人”果真是不同凡響。
“少爺,要主動啊。”李艮痛心疾首的教導,“把握主動權真的很重要。”
敖丙的風流情史可以寫三天三夜,但是仔細一想竟然從來沒有主動追過人。
“所謂談情,就是要談感興趣的東西。”李艮哭笑不得,“少爺你也沒少談,怎麼遇到個喜歡的就不靈光了。”
“以前那些叫湊合,這次不一樣。”敖丙擺擺手,“你知道我看見他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嗎?”
李艮搖頭。
“這裡,像這樣,‘砰’地一下炸開了。”
李艮一臉擔憂地看著自家傻小公子,繪聲繪色地演著心口炸開的心花,心想著從前身處萬花中片葉不沾身的德興三公子,怎麼變得這麼沒出息了。
“少爺,那叫怦然心動。”
“比那還要強烈得多。”
“心律不齊咱可以喊醫生。”
敖丙窩在沙發裡,乜斜著眼笑,那同他父親仿佛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陰沉鋒利的眉目,難得舒展開。
此時他才真真正正像個無憂無慮的富家小少爺,那雙藍眼睛裡的笑意,隻需一眼便會溺進去。
“李叔,你笑話我。”
“我哪裡敢笑話少爺。”
敖丙雖與李艮親昵,卻沒有告訴李艮,他早在幼時便與李雲祥有過一麵之緣。
哪怕是李雲祥燒成了灰,哪怕是帶著麵具丟進人海裡,他也能切切實實地感受到那份心肌梗塞似的心動。
當時他們年齡尚小,李雲祥偷跑進他家的後院,爬上那棵高大茂盛的枇杷樹,吃得滿臉滿手都是蜜似的果漿。
玻璃是單向的,李雲祥看不見敖丙,敖丙卻看得見他。
敖丙是太寂寞了,他太需要彆人的注意,他拚命地敲著玻璃,企圖引起外麵那猴子似的野孩子的注意。
也不知李雲祥是否聽見了,他突然轉頭看向敖丙的位子——
咧出一個壞笑。
這個笑讓敖丙記著好多年。
大人們都不知道,以為幼時敖丙體弱,隔三差五就要生場病。
這始作俑者八成就是上樹掏鳥窩,下河堵泥鰍,無惡不作無法無天的李雲祥,總冷不丁出現在小敖丙的視線中,流淌在血液裡的恐懼使他無意識地憂慮,用老人的話來講就是嚇病了。
然而他無法理解這份突兀的恐懼。
年幼的敖丙甚至以為自己胸口驟然狂跳的心,是李雲祥到來的信號,就好像客人走進房間需要敲門一樣。
當心臟狂跳的時候,他都悄悄地對著窗外說著:你好。
李雲祥隻想睡覺。
要不是殘存的理智告訴他,直接無視麵前這好似公孔雀求偶開屏的德家三少爺,他會惹上更多的麻煩,他早就一腳油門開溜了。
然而敖丙早已把李艮教的餿主意爛熟於心:
第一步,投其所好。
李雲祥喜歡什麼,視力正常的人都看得出來,那就是摩托。
敖丙仔細理了理自己的衣領,為了顯得自己沒有那麼不矜持,也為了維護他德家三公子的高冷人設,故意倚著車窗假裝不在意的閒聊道:
“車不錯。”
李雲祥看傻子的眼神就沒有變過,但是還是禮貌地點點頭。
沒有得到想象中的熱烈回應,敖丙挑了挑眉,自我反思是自己表現得不太友好。
於是硬生生從嘴角扯出一個微笑,又問:
“是你自己改裝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