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弱蒼白的少女做出反應的那一刻,伏黑甚爾心跳漏了半拍,沒由來的慌張在他的沉默中滋生。
他想阻止,但選擇權已經不在他身上。
他壓根沒有插嘴的空間。
長澤桃緒最後一句說完之後,黑發綠瞳的男人臉色變得異常難堪。
那些新奇的、無所謂的態度被驟然擊潰。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他忽然感覺回到了過去。
作為無法馴化後被放棄丟進鬥獸場的野獸,明明周圍都是可以輕而易舉咬破喉嚨的獵物,但窮途末路的絕望還是一點點攥緊呼吸。
而把他丟進去的大小姐頭也不回,還理所當然把指甲掐進他肉裡,咄咄逼人。
“……你再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許了。”
伏黑甚爾黑著臉,從她手中抽出手機,一言不發地用力捏碎,看也不看隨手砸掉監控。
他抓住長澤桃緒試圖躲避的手腕,扯了扯唇角,綠瞳中神色陰沉。
“天氣的確太熱了,這種溫度似乎會讓人沒什麼理智。真是抱歉,我玩笑好像開得過火了,不過小桃緒應該會原諒的吧。”
長澤桃緒仍然低著頭:“甚爾先生,你生氣了嗎?”
“怎麼會。不過果然還是先去處理一下傷口吧。”
伏黑甚爾看了眼地上的碎片,單手抱起少女——剛剛他隻是從她身後握住她的手,卻控製住沒有任何其他身體接觸,現在卻直接把人的腦袋壓進自己懷裡,遮擋住她的臉。
長澤桃緒仰頭看了一眼,沒反抗。
手被壓著,她就在他懷裡蹭了蹭,頭發完全擋住神情後,她才抓緊男人胸口處的衣服,嗓音低而悶,讓人分不清情緒:“甚爾先生,你臉色很難看,心跳也很快,是覺得我很惡心在生氣嗎?”
兩人的狀況好像完全反了過來。
一直以來明明都是伏黑甚爾在輕飄飄地選擇拉近或者疏遠距離,冷眼旁觀或者配合小姑娘的心情,但此時此刻,他甚至有點看不清她的話有幾分真幾分假。
她在戲弄他嗎?
剛剛還被他嚇到臉色蒼白,轉眼間就能反過來戲弄他,她有那麼大的本事嗎?
還是說,這不過是她為了維護那個小鬼,故意找的借口?……如果她知道了兩人的關係的話,也不是不可能。
無論如何。
風水輪流轉,這句話也輪到他來說了——“彆開玩笑了,桃緒,怎麼會呢。”
伏黑甚爾麵無表情地把人放在沙發上,拿出自己常用的醫藥箱。
最基礎的清理傷口的物品隻有酒精和紗布,創口貼都沒有,對他來說基本上用不著。
因此他隻是淋了點酒精,就用醫用紗布纏了起來,仿佛完全看不到已經結了痂的小傷口似的。
長澤桃緒躺在沙發上,手任他擺弄,也沒什麼表情,隻有在淋了酒精的時候才吃痛地皺著眉,但也沒有吭聲。
看他纏了一圈又一圈,直到食指比小拇指粗了一大截。
長澤桃緒禮貌地問:“可以了嗎?”
伏黑甚爾卻想起她剛剛說的話,扯紗布的手無意識微微用力,聽到女孩子吸氣聲才注意到。
伏黑甚爾:“……抱歉。”
長澤桃緒:“沒關係——可以嗎?”
伏黑甚爾鬆手的時候表情相當陰晦,和伏黑惠的臭臉有點相似,但是顯而易見得危險的多,注視著她時的目光似乎可以透過她的皮囊審視內心。
長澤桃緒當看不見。
管家過來時看到兩人詭異的對峙氣氛,猶豫了下,還是出於關心上前詢問:“桃緒小姐,你的手……”
“沒事,甚爾叔叔關心過度了。”
長澤桃緒笑了一聲,又神色倦怠地吩咐:“我手機壞了,麻煩找部備用機給我,然後去重新補張手機卡。”
“壞掉的手機……”
“丟掉了。能恢複多少數據就恢複多少,找不到就算了。”
管家找了部備用機給她,裡麵存有家裡所有人員的號碼,包括伏黑惠。
桃緒雖然不覺得伊藤翔太有那個本事找到伏黑惠的聯係方式,但還是給他發了條信息,問他有沒有收到什麼騷擾信息。
伏黑惠沒回複。
長澤桃緒又登錄了自己常用的社交賬號,把伊藤翔太從黑名單中放了回來,看看有沒有發布什麼不該發的信息。
確認沒有之後,她放下手機,扯了扯食指的紗布,看伏黑甚爾還沒走,又客客氣氣詢問:“甚爾叔叔還有什麼事嗎?”
仿佛剛剛說出那種話的人不是她似的。
伏黑甚爾被氣笑了。
“其實不用拿我當幌子的。”
他乾脆地作她對麵,怒極反笑,語氣也異常溫和:“你大概記不清了,惠出生前你就跟你媽媽來看過他媽媽,他媽媽很喜歡你,當時還說要給兩家結個親的,反正關係已經出了三代。”
“……”
長澤桃緒頓了頓,沒有看他,依舊把玩著被扯出來的那一截紗布,平靜道:“確實記不清了。不過過去的事就過去吧,反正跟現在也沒有多大關係。”
伏黑甚爾托著腮,似笑非笑:“怎麼會沒關係呢?他媽媽當時想了幾個名字,最後還是懵懵懂懂的小桃緒地選了[惠]呢——你說有沒有緣分。”
“……”
長澤桃緒抬頭,黑瞳情緒淡淡地望著他,咬字緩慢而清晰:“我記不清了——過去的事,就算隻過去幾分鐘,也已經是過去式了。您留在這裡,還有什麼事嗎?”
沉默之後,不歡而散。
伏黑甚爾離開長澤家之後。
長澤桃緒躺在沙發上,保持了幾分鐘的一動不動,然後忽然起身,狠狠地手機往他原本的方向砸了過去。砸了之後還不嫌過癮,把一旁茶幾上的東西統統丟了出去。
最後連果盤都被泄憤似的用力砸向監控。
管家被巨響吸引趕到,卻不敢吭聲,等長澤桃緒砸完,才聽她喘著氣冷著臉命令:“把最近兩個小時的監控全部刪掉。”
“桃緒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