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澤桃緒下車之前,把花砸進了伏黑惠的懷裡。
她敲了敲司機的窗戶,微笑道:“剛剛突然吵架,嚇到你了吧?作為補償,這個月獎金翻倍——管家或者媽媽如果問就這麼說,沒問就不用多嘴了。
“我弟弟今天就拜托你了,他想去哪就把他送去哪,隻要他心情能穩定下來。沒辦法冷靜的話,就彆讓他來破壞我第一次畫展。”
司機惶惶點著頭。
長澤桃緒這才給了伏黑惠一個眼神,淡淡道:“西裝臟了就丟了吧,回去換套衣服。”
伏黑惠欲言又止。
他想問她,之前做出的那副關心的樣子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都是因為什麼。
桃緒注意到少年眼神,唇邊揚起個溫柔的弧度。
“如果還想恢複以前相處時的狀態,那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不會裝傻充愣的話,就當個啞巴好了。”
“如果非要一個理由——你不會喜歡聽的,應該還不至於幼稚到一五一十都說出來才能認清現實吧?”
桃緒不疾不徐地說著,看向他的眼神寬容而憐憫。
像是在看過去察覺到喜歡了個爛人的自己。
伏黑惠有什麼錯呢?
小時候的她有什麼錯呢?
隻是她一開始沒有做出正確選擇而已,一步錯步步錯,被迫失去主動權。
伏黑惠比她好的一點在於,他碰見的是她,而她要比伏黑甚爾好一點——會幫他做出正確選擇。
長澤桃緒心平氣和地走進畫展,溫和地與工作人員一一問好,又與提前到來的客人客氣而疏離地打了招呼。
直到私人休息間的門合上,室內除了她之外空無一人,桃緒平靜的笑容消失,黑色的眼瞳中霧氣浮浮沉沉。
她望著指尖無意沾上的黏糊糊的花瓣殘骸,用力碾了幾下,反倒染色,心情愈發糟糕透頂。
伏黑惠……伏黑甚爾……
哦,還有一個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伏黑津美紀——這一家子,全都是麻煩。
她就不該心存憐憫!
*
正式開展之後,長澤桃緒已經冷靜下來。
因為那些不值一提的人,影響她人生中第一次畫展?她才不做這種虧本買賣。
上午的畫展來的都是業內人士或者有過合作關係的夥伴。
演講部分她沒講很多,隻是把創作理念簡單闡述了一下,說了點冠冕堂皇的話,然後就開始和老師等人,在直播鏡頭前邊聊邊展示。
營銷和公關都有專人負責,畫作的出售也由經紀人全權管理,由於是出道畫展,一半都會捐獻出來用於慈善事業,算是造勢和提前鋪路。
流程早就確認了好幾遍,來的不少都是打過招呼或者安排好的,所以很順利。
銷售額比預估的高很多,有兩幅獲過獎的畫同時吸引了幾批賣家,最後的成交價幾乎占了上午的一半。
桃緒隻在成交之後,和買家見了一麵,為對方的欣賞表示感謝,至於其他情況,則是習慣性保持著自己高嶺之花的人設。
以她的實力和背景,這種相處模式,才能最大程度地實現,藝術家的清高、經紀人的用處,以及買家的利益,三者共贏。
伏黑甚爾跟著桃緒媽媽開場的時候來了一會兒,精神懨懨,不感興趣溢於言表。
他穿著她買的那身西裝,但似乎收斂了存在感,並沒怎麼引起注意,也沒做什麼引人注目的動作,隻是在人來人往的會場,靜靜待在桃緒能看到的角落裡。
桃緒隻看了兩眼,便收回視線,再也沒有看過去,包括上午場結束的時候。
中午用餐的時間,經紀人跟桃緒彙報上午的情況,包括遊客的評價,網絡上的話題度,以及作品的銷售額之類的。
桃緒聽得困倦,大致確認沒問題之後,在休息室小憩了一會兒,醒來之後,想起上午不見人影的伏黑惠,還是問了一下管家。
“回去把裝遺物那幾個箱子拿走了?”
長澤桃緒不知道他是已經知道了虎杖“死而複生”的事,還是說隻是在置氣,總歸有點想笑:“沒什麼,隨便他吧。”
想起虎杖,她忽然想起來這段時間都沒見到吉野順平。
五條悟說他成了咒術師,還是他的學生——未免過於荒謬又好笑。
還真是什麼東西都能當咒術師了。
桃緒隨意地想著,翻開短信界麵,發現那幾條給吉野發的嘲諷還沒被回複,稍微有點意外。
她沒有理所當然覺得吉野順平有多麼在乎他,但目前看來,吉野順平的存在毫無疑問跟“她”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那個社會地位上幾乎消失的透明人,需要從她身上獲得點什麼,才能維係在這個世界的正常存在。
所以不管怎麼說,他的行為邏輯,是不能脫離她存在的——在這種情況下,吉野順平除非死了或者沒收到信息,不然不可能不理她。
既然都成了五條悟的學生,死了應該不至於,沒收到信息……
長澤桃緒心念一動,手中多出一副輕飄飄的畫,她打開,意外地發現畫上的顏色變淺了一點。
尤其是少年額頭上那幾朵卡羅拉玫瑰,不再跟之前一樣栩栩如生躍然紙上、仿佛能嗅到香氣觸摸到形狀,變得黯淡又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