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是伏黑姐弟剛來長澤家的時候,生活用品之類的管家一向都準備的萬無一失,所以桃緒也不怎麼關注。
直到偶然一次,小津美紀費勁地剪開牙膏皮、卻不小心剪到手,小桃緒問的時候又支支吾吾說是不小心。
桃緒沒那個耐心追根問底,直接調了監控,然後困惑地問兩人牙膏用完了怎麼不拿新的,這才得知來龍去脈。
考慮到他們剛剛來可能不適應,管家給伏黑姐弟倆的用的牙膏是他們原本用的類型,跟她用的不是一種。
所以,即使被告知了生活用品存放的地方,他們以為是她的就沒有動。
長澤桃緒那時看在伏黑甚爾的份上——儘管那個時候她還沒意識到自己的感情,雖然不耐煩,但卻沒打算為難兩個小孩,看到的時候還是會關心一下。
她一般不喜歡處理這種小事,要處理也會好好處理,就是覺得麻煩。
不過那一次除外,知道兩人是不想亂動自己東西後,小桃緒的心情還不錯,就親自給他們挑了新牙膏,囤了一大堆放在旁邊。
順便好好教育了一下兩個小朋友,不要隨便動刀具之類的鋒利物品。
對於桃緒而言這隻是一件很小的事情,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不過,許多年後,都升入國中不再是小孩子的情況下,她看到津美紀還在用那個兒童牙膏,隨口提了一句可以換新的了,結果又碰上一次津美紀用那個牌子。
在她麵前總是靦腆內向的女孩子手忙腳亂地解釋用的成人款。
桃緒也用了兩次,甜甜的柑橘薄荷味,是小孩子會喜歡的味道。
她一本正經地對津美紀說出了這種評價,又道:“我讓管家你買新的吧。”
津美紀窘迫地臉都紅了,連忙擺手:“我跟惠都用習慣了,要買也可以自己買……”
伏黑惠那種越長大越臭臉不良,還討厭甜味的小鬼,升上國中後也會用這種果味牙膏?
桃緒那個時候並不相信。
直到如今。
她才陰差陽錯意識到,還真的會。
然後後知後覺,自己居然還記得這種小事——那對姐弟在她生命中的存在感,比她想的似乎要高一點。
伏黑惠於她而言的影響,似乎也比預期的要重要一點。
“……”
桃緒從雙膝間抬頭,動了動嘴唇:“滾出來。”
窗戶砰的一下被打開,風呼呼灌進來,畫室裡的各種空白畫紙和廢稿被刷拉拉吹起亂飛。
墨藍和橙紅漸變的天色下,黑發綠眼的少年坐在窗邊,隨手夾住一張飛起的白紙。
他虛虛扣了一下紙麵,原本白色的畫質上霎時浮現出一層層顏色,像是有個看不見的人在快倍數作畫。
等畫的內容完全浮現在紙麵上後,吉野順平這才輕飄飄從窗邊跳下來,向桃緒單膝跪地遞過這張紙。
“伏黑惠惹你生氣了?要稍微給那家夥一點教訓嗎?”
桃緒沒有看到紙張內容的變化,隻以為他隨便撿了張畫紙遞給她,沒有在意。
她隻是抱著腿,抬頭盯著少年:“你隻會挑這種沒有用處不需要你的時候出現嗎?”
語氣好有攻擊性。
果然生氣了。
吉野順平雖然不意外,但聽到的時候還是有些難過:“我可以拋棄這具身體第一時間趕到桃緒身邊,但是,我依附桃緒術式存在的事實也會暴露。如果桃緒因此被那些咒術師盯上,你會更生我的氣吧。”
“……”
就像他手機被沒收之後,再看到桃緒的信息時,吉野順平沒有回複或是解釋。
因為那樣桃緒隻會更生氣。
跟蹤?偷窺?
釘崎說的時候吉野順平沒有反駁,他心知肚明,他們是無法理解他的。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因為長澤桃緒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她是於他而言的唯一意義。
他是她筆下的靈魂,飽蘸少女生機勃勃的情緒和意誌,隻用通過她的畫,他就能明白她所思所想……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自己,隻有他最了解她。
吉野順平凝視著少女,語氣微微蠱惑:“不過,如果桃緒願意成為咒術師的話,我可以教你怎麼把你的術式完全開發利用,到時候,彆說一個小小的伊藤翔太,就連五條悟,桃緒也能讓他在你這裡碰壁……”
長澤桃緒聽完,沉默幾秒,還是皺眉:“誰讓直接你叫我的名字的?我們之間的關係應該還沒到這種程度吧。”
還有成為咒術師的事,他當她是傻子?身為普通人的長澤桃緒隻會碰上伊藤翔太這種級彆的垃圾;但是成為咒術師後,敵人的級彆,說不定就隻能依靠五條悟……以及眼前這家夥護著。
桃緒微微眯起眼睛,臉頰還殘餘著些粉意,語氣卻冷淡:“還是說,你把我當成誰了?”
“你怎麼會這麼想……”
不論哪個世界的她不都是她嗎?
桃緒會問出這種不自信的話嗎?
吉野順平神情怔然,無意識鬆手,畫輕飄飄落在地上。
桃緒被飄動的畫紙吸引視線,下意識看過去,卻見到一副令她頭暈目眩的畫麵——
少年靠在畫室的牆邊閉眼小憩,黑色短發柔順卻淩亂。
他單邊腿混不吝地踩著桌麵,捧著花束,但姿勢相當隨意,還漫不經心咬著一朵中心的香檳色玫瑰,柔軟的花瓣碎葉沾在唇邊疤痕,像是奶油。
雖然很相似,雖然沒有畫到眼睛的顏色。
但隻要同時認識伏黑甚爾和伏黑惠,就不會認錯這畫的到底是誰。
在那個夏日的午後,偶然想著嘗試畫畫他人的長澤桃緒,等畫完之後才意識到,她讓伏黑惠做模特,卻依舊畫成了那人的模樣。
少女驚慌失措,卻又被筆下安逸閒適、帶著點意氣風發的少年人吸引——被自己的畫蠱惑,鬼使神差留下了此後被威脅的把柄。
伊藤翔太一直以為她害怕被揭穿,是怕被人“知道”長澤桃緒喜歡一個國中時期遠近聞名的不良少年。
但那種事對桃緒來說壓根構不成威脅!
能讓她的名聲和自尊受到打擊的,是伏黑惠曾經名義上是她的弟弟,是伏黑甚爾曾經跟她一個戶口,是她看著伏黑惠卻畫成了伏黑甚爾——是她喜歡過一個爛人,是她沒辦法忘掉一個爛人!
看清的那一刻,少女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她猛地緊緊撰住那張畫,死死盯著吉野順平。
“你怎麼會有這個?”
“這個……”
她想起伊藤翔太的話,愈發警惕,語氣中帶了點諷刺:“怎麼,伊藤翔太拿這個來威脅我,你也打算這麼做?——你又要威脅我什麼?”
反應出乎意料地強烈。
喜歡伏黑甚爾的確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但是隻是把伏黑惠當成替身而已,為什麼會這麼抗拒被人知道?
吉野順平神色中閃過一絲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