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變化的是大門上的牌匾。
“慶郡王府”四個大字在嘉慶四年三月取代了之前的“和府”。
永璘晃晃腦袋,似乎還可以看到那一日鞭炮齊鳴中,那人寡淡蕭索的麵容,一身白衣,靜靜的立在偏僻的巷口,出神的望著牆頭那一抹初生的淡綠。
忽然四目相對,眼神交彙,永璘身子不由得一震。
那表情太過寡淡,那眼神太過死寂,那唇邊忽然勾起的一抹笑容溫柔而詭異,在初春三月朗朗的晴空下,竟硬生生笑出了森森的陰氣。
等他回過神,那人已不見了蹤影。
前院正房廳前有一架長勢喜人的藤蘿,以前和府的舊人偶爾會談起,那人每至盛夏,最喜歡的便是在這藤蘿下擺弄黑白棋子,一人分作兩人,時攻時守,不知不覺一下午都會這麼坐過去。
永璘自然知道,自己那端坐在龍椅上兄長平日裡也是有空就手執棋子,自娛自樂。
自從皇上將這和府的一半分給自己之後,那人便一步也不曾踏過來,而且一直病氣纏身,久臥榻上。
直到那次進宮,不經意進了一處偏僻的園子,他才知他久病纏身的原因。
被枝葉重重遮掩的亭中,那人朝服被扯開丟在地上,趴伏在石桌上的身體斑斑駁駁的布滿了青紫印子,在一次次的淩-辱下抽搐的蜷縮著。
永璘呆立在原地,愣住了。
他見得那人素白的身子在兄長身下不停地顫抖,垂下的脖頸猶如瀕死的白鶴絕望而悲切,偏偏這時那人似乎是痛的受不了了,忽然抬起了頭。
恍惚間,他俊雅出塵的麵容一片蒼白,眼神宛然流轉,在對上永璘時似是忽然有了神采,隱隱約約還著點笑意凜然。
永璘疑心自己眼花了,再看去,那人卻是將頭偏向了一邊。
之後果然聽說了他染病的消息。
再後來,那人恢複了伯爵,又被誣謀反削去爵位,一年前更不知為了什麼被皇上名為啟用實則流放的遣去了烏裡雅蘇台。
再後來……再後來……
出著神,不知不覺到了那人的住處附近,隱隱有哭鬨聲傳來。
永璘停了腳步,想起那人的福晉是十公主和孝,當年大婚過後和孝回宮之時那甜蜜恩愛的模樣,宮中眾人哪個不是豔羨非常?
隻是現下那人沒了,還不知怎麼樣了。
回了屋裡坐下,永璘看著院子裡還沒摘下的紅燈籠呆呆出神,良久才輕歎一聲。
歎息聲隨風消逝,隱隱餘下一絲殘音。
“……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