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江禮閉口不語,生怕觸及到那兩個字。
桑柚也沒強迫他,兩人隻在指路時說過些話,而後就整整沉默了一路。
等再次來到洄溪鎮,這裡依舊是那個腐爛臭烘烘的樣子。
桑柚捂著嘴,搭著江禮的胳膊進了鎮子去。
鎮上許多屋簷下坐滿了流民,他們癱倒在地,唉聲漫天,道是餓的,卻也沒起身去尋些吃食。
桑柚不懂,想著他們攔路的強勢樣子,心底便隱去了些許憐憫。
江禮帶著桑柚越過他們,往一些建築更為完整高大的街道走。
穿過小石橋,另一邊的街道看上去就乾淨了許多,道上掛的燈籠不知燃了多久,桑柚隻看了一眼,就確定這邊定有未逃亡離開的原住民。
想著曾經這裡繁盛過,有錢有地的財主哪那麼容易舍棄離開,就算離開了,等洄溪鎮安寧下來,他們也便回來了。
那些流民不往這邊走,或許,還被阻攔驅趕過吧。
“公……桑,桑柚,小心腳下。”江禮提醒,指著石橋的台階道。
桑柚頷首,一蹦一蹦跳了下去。
他們下山走了快一個時辰,即使速度慢,桑柚也覺得累了,她掃了一圈,見一個茶鋪收拾得乾淨,便指道:“江禮,我們去那休息。”
江禮嗯了一聲,托著桑柚緩慢行走。
入座後,桑柚往茶鋪裡麵看去,裡麵有一扇小門虛掩著,隱約能看清門外的小後院堆滿了一個個木箱子。
桑柚疑惑著探頭,隻見裡麵忽而走過一個人影,速度很快,桑柚看不清,那人影也沒注意到她。
半響,裡屋傳來一道婦人猙獰的尖話:“好你個馬二郎,又拿老娘的飯菜去喂地窖的狐狸精!我不許!你還給我!”
桑柚又看見一道人影從那邊走過,想來是那個婦人。
與江禮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都看了過去,雖說看不見什麼,但聲音卻洪亮得緊。
“你個潑婦,彆再無理取鬨了!”
“你!你叫我什麼?!”婦人大為震驚。
“潑婦,你放手!”
“你敢叫我潑婦?馬二郎,你怎麼敢!”婦人聲音逐漸悲愴,她嗤笑著,隨即道:“我不管,我就是不給你去喂那狐狸精!這菜是老娘做的!你要喂就自己去做!”
“你!你真是婦人心腸啊!這菜飯還是老子屯的,你有本事也彆吃!”
“馬二郎!”婦人大叫,“啊呦!我怎麼這麼命苦啊,自個都吃不上飯了,夫家還拿僅有的飯菜去喂那來曆不明的狐狸精啊!”
桑柚無語,這休息一會兒還能吃到這麼一個瓜。
她看了眼江禮,江禮不好意思垂下眸子。
裡麵,男人似乎還被婦人扯著,他大叫:“你給我放開手,哎呦!算老子求你了,閉上嘴巴吧!”
婦人不依不饒:“哎呦,馬二郎你個沒心沒肺的,喂個狐狸精,你還喂出理來了,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公,桑柚,我們要不……”換個地方?
桑柚搖頭,對江禮小聲道:“這戶人家快沒有吃的了。”
而且,看這茶鋪裝潢,應是有積蓄的人家。
“公主是說,我們可以將菜和魚賣與他們?”
桑柚明眸微動,悄然挑了下眉頭。
嘭!
桑柚正要說話,那半開的門被怦然撞開。
一個中年男人雙手抬起走出來,在看到桑柚和江禮時,他臉上的表情從滿臉的嫌棄到震驚,又從震驚到窘迫,半響,足足綠了一度。
“你們是什麼人?”他問。
桑柚瞥了眼他衣物上沾滿的米粒油水,訕訕笑道:“我們是來做生意的。”
男人顯然憋了一肚子氣,聽桑柚一說,他沒好氣道:“什麼生意,老子這沒吃的,不做!”
沒等桑柚再說話,那後院的婦人似乎也聽到了這邊的動靜,她止了哀哭聲,踏著沉重的腳步來到鋪內,看了桑柚一眼,她尖銳的聲音直道:“又來一個要飯的狐狸精,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男人被女人指罵,頓時失了麵子,臉又沉了些,他也不顧桑柚和江禮,對婦人便吼:“愛過過不過滾!”
“你,你!”婦人許是沒想到男人這般心狠,她有些站不住腳,痛心疾首靠身後的桌子撐住身體。
男人不管她,他又看向桑柚:“都走!”
桑柚語塞,對婦人罵她狐狸精這一點,她是即滿意又不滿意,怎麼說,她美,又怎麼說,這對於他們來說是個貶義詞。
看桑柚沒答話,江禮上前一步,沉聲解釋道:“掌櫃怕是誤會了,我們來做生意,是來向掌櫃的賣東西。”
聽及此,男人倏然抬眼,他蹙眉:”賣東西?賣什麼東西?”
江禮肅然道:“自然是吃的東西!”
“吃的!?”
“你們賣吃的?食物?”婦人搶話道。
桑柚點頭:“我們知道洄溪鎮目前食物缺乏,想來大夥屯的食物已不足夠,卻又不便上山采摘或撈捕魚肉,我們可以與大夥合作,我們上山采鋪食物,大夥購買。”
夫婦倆有些不信桑柚的話,他們遲疑對視,一時間竟忘了剛才還爭吵個不休。
“就你們?”男人鄙夷。
“自然不隻是我們!”桑柚道:“我們還有一個小團夥,若是掌櫃給夠銀兩,我們可以按掌櫃所需送來食物,當然,洄溪鎮的藥材也不足了吧?”
經過一次慌亂,受傷生病的人定是不少,除了食物,他們也缺藥材。
果然,男人眸色一亮,呢喃道:“對,藥材,那個姑娘需要一些藥……”
桑柚滿意點頭,卻聽婦人又尖聲道:“你還敢給那狐狸精治病!馬二郎,你安的什麼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