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風起的大了,福寧殿外時不時傳來颯颯的聲響,夜風中的宮人們在殿外候了一排,不過半刻鐘,殿內一陣響動後便熄了燭火。
雨覆雲翻,雷鳴電閃,大雨隨著一道悶雷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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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冶二十八年秋。
伏天剛走,照都城裡中的衣服作坊裡已經開始上些秋裝,公孫舒前些日子裡剛從母親那裡討來一些金絲繡線的布料,想著去尚書府吃一杯茶,順便提一嘴,讓明珠姐姐帶他去太子宴玩兒,她便拿著料子撐著馬車,匆匆往尚書府趕去,走到半路瞧見繡房裡的新衣又捎帶上了些新款的秋裝。
這時,尚書府中的嬤嬤們剛忙活著幫沈明珠卸下那輕騎的繁重護甲,銀色的輕甲上濺上了不少泥水,想來是明珠又與一起記得公子爺兒賽馬了。
“父親!”少女穿著一身淡青色的衣裙,歡快的像是一隻小雀兒,蹦著跳著往書房裡跑。
“小姐,小姐,老爺和公孫大人正在小敘,您過去小心夫人責罵。”
沈明珠聽見背後女童著急的喊叫聲,便停下了步子。
在她身後,一個穿著淡粉色襦裙的五六歲的小丫頭像是一隻小鵪鶉一樣,撲哧撲哧的朝著連廊上的少女跑去。
“杏兒!”
沈明珠今日出去玩兒了一大上午,甚是想家裡的小奶娃。
小奶娃喚杏兒是家中家丁與丫頭生的,從小失去了父親,杏兒阿娘自杏兒不滿三歲便給了她做使喚丫頭,杏兒是跟著沈明珠一起長大的,感情甚好。
早晨沈明珠去獵場的時候,她還想著帶著杏兒一起去,誰知杏兒的阿娘死活不讓去,生怕杏兒這個小丫頭惹麻煩。
連廊下的少女將地上的小丫頭抱在懷中,歡快的把小女娃在空中轉了兩圈兒,樂的小女娃咯咯笑。
小女娃雖然年紀小,但卻格外的拘謹,她一邊發自幼兒愛玩兒的本性,笑是燦爛,一邊又怕阿娘說她不知道規矩,便抓著少女的胳膊,小聲兒的問:“小姐,小姐,快快 ,讓杏兒下來。”
沈明珠啾啾往杏兒臉蛋兒上啄了兩口,將懷中的杏兒放穩,摸了摸她的腦瓜:“快給我說說,家裡又來了哪位大人?”
杏兒轉了轉腦瓜,舉起小手放在嘴邊,小聲的說:“太子太傅,公孫大人,老爺和公孫大人已經在書房坐了一中午了,阿娘說夫人又生氣了,在屋子裡寫了一上午的詩詞,怎麼叫也不出來,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沈明珠抿嘴一笑,拉著杏兒的小手:“乖,杏兒帶我去看看。”
沈明珠是戶部尚書沈和和才女鄭鬱獨女,父母在十七歲那年一齊高中,在朝中做事邂逅,之後他們喜結連理生下沈明珠。
這些年父親在朝中節節高升,不免和一些重臣來往的多些,這便惹得不願摻和朝政黨派的母親生氣,而沈母自生下沈明珠便辭去了女官,安心在家做尚書夫人,就更不願招惹是非了,但是兩人感情還是非常不錯,隻是母親偶爾生父親悶氣罷了。
沈明珠是個中立派,她既不管父親社交也不管母親埋怨,隻是儘可能的做個和事佬。
沈母愛詞,隻要一生悶氣,便會在自己的書房抄寫詞或者寫詞。
沈明珠帶著杏兒往母親的書房去,半路上杏兒被她阿娘喊走去了廚房刨土豆。
沈明珠來到母親書房的時候,沈母果真在書案前執筆抄寫些什麼。
沈明珠小步踏進房內:“昨夜雨疏風驟,濃夜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
書案前的夫人麵容飽滿,雖已不惑之年,卻依舊能從眉眼中看出風華容貌。
沈母聞詞聲,手中的筆停下,擱置在筆拖上,抬頭瞧了一眼門口吟唱的女兒,愁容一展:“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
“啊,猜錯了,”沈明珠得意洋洋的小表情驟然飛走,她走到母親書案前,瞧見母親案上的詞句:“母親近日怎麼又換風格了?”
沈母起身:“隻是今日應景,便抄了。”
沈明珠拉著母親往書房外走去:“因為父親嗎?母親不必生氣,父親已經知錯啦,今日午膳不許父親上桌吃,讓他和公孫叔叔在書房吃好了。”
“你呀,”沈母笑著點了點沈明珠的額頭:“竟是你父親慣壞了,沒大沒小。”
沈明珠呲牙一笑,沈母便徹底沒了脾氣,“走吧,去廚房看看,你這丫頭瘋跑了一大上午,餓壞了吧。”
沈明珠依偎著母親點了點頭:“好餓,好餓,珠兒寅時便起床了,那些半大小子都帶著一堆仆人和吃食,就珠兒沒帶,餓著肚子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