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京城內,林海綠濤,微風輕撫。一聲清嘯悠轉而起,濃密的竹林間忽然掠出一隻不起眼的遊隼,直衝雲天。遊隼振翅略過巍巍高樓,經過繁華大街,隨即便一頭紮進太尉府,落入院中一個麵容俊俏男子解釋的胳膊上。
高牆大院,青石板,朱紅柱,雕花欄杆刻著繁複的海棠紋路。夜裡下了一場雨,雨珠自芭蕉扇葉上滾著落入土裡。
桌上的紫金香爐上鑲嵌著精致的吞金獸,幽幽檀香從中飄出,在初秋的天氣裡聞起來分外清爽。
“主子,據探子來信,淑妃聯合丞相意圖拉攏車騎大將軍,打算在六日後在秋獵上將梁大小姐許配給四皇子,宣城王不日便到宣京。”
臥榻上美人正仔細看著臨安布輿圖,剛睡醒的說話的尾音微揚,音色像薄冷的冰線割破了早秋清晨的日光,“二哥消息倒是靈通,即使遠在臨安,父皇賞賜剛下沒多久便有了動作。”
“主子,還有一事,近日來北上臨安郡內十分躁動,宣城王暗中囤積大量糧草和軍械。”侍衛將信箋從袖中取出,恭敬地呈給宣行知。
宣行知麵不改色,將手中的布輿圖放下,接過信箋,漫不經心的看著,“既然二哥歸京,做弟弟的理應給哥哥接風洗塵。”看著信中內容,宣行知嗤笑一聲,隨即將信紙丟入火堆,火焰像一匹餓狼,頃刻將信紙吞噬。
“此番歸京宣城王怕是不會善罷甘休,屬下怕危及此次計劃。”
一隻飛蛾緩緩飛入,在碰到火的一瞬間就被烈火團團包圍,發出刺啦的聲音。宣行知就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片刻或緩聲道。
“無妨,他翻不起什麼大浪。不提此事了,可找到陳岩?”
“人已找到,現就在城的郊莊園裡,但先前在路上屬下發現有人暗中跟著,近日又在京城發現了對方的痕跡。”
宣行知倒是有些意外,眉頭微微蹙起,“能確定對方是何人嗎?”
“江硯思。”
“是他,可有走露風聲?”這倒是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曾,屬下察覺有人暗地跟蹤為確保萬無一失便特意將他們甩開。”
宣行知隨意躺著唇角微微勾起慢聲道,“我倒是很好奇,江硯思是如何知曉我要找陳岩的,又是如何發現蹤跡的。”
大景開國至今已有數百年,朝中由官拜丞相的沈兆、位居太尉的江硯思和身為禦史大夫的賀淮則,形成了如今相輔相成,相互製約的局麵。
然丞相沈兆不甘於此,野心日漸增長,想要一家獨大,朝中乃至皇宮中皆有他的眼線。當今皇帝身體羸弱,太後垂簾聽政,頗有沈家一人獨大的形勢。
宣行知起身來到桌邊,將杯中斟滿茶,一飲而儘,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淡笑著,“朝中沈兆眼線如此繁多,若是江硯思派人跟蹤沈兆必然很快收到消息,聰明如他,自然不會蠢到將自己暴露。”
“你的意思是……”
“好好查查我們這位江大人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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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京城外
一輛馬車徐徐駛過,聲音寂寥而單調,拉車的馬隻有兩匹,但形體俊美而健碩,馬蹄嚕礙敲擊著地麵,濺起陣陣沙霧。一位身著簡樸衣裳的少年郎輕輕撩起窗簾,打量著京都城門。
“宣京,孤回來了!還真是期待孤那親愛的父王見到孤會是怎樣的反應。還有孤那群愚蠢的弟弟,幾年不見,不知有沒有變聰明些。”少年瞳孔微沉,晦澀不明。低沉暗啞的話語,似乎禁錮著一頭野獸。
“王爺,此次我們提前歸京,若是陛下知道恐怕……”一旁的侍衛麵露擔憂道。
“無妨,如今我那父王可沒有閒暇來管我這不受寵的兒子。”宣胤之語氣極其不屑,說話間似是想起了某些不堪回往的記憶,輕嗤一聲。
“弦青,孤記得上一次看這宣京城還是八年前,那時的孤才剛滿十二,母族衰敗,父王不喜,母妃慘死。”
“王爺不必傷懷,此次陛下召您回京,心中定是惦記王爺的。”
秋日的風掠過,帶來一陣落葉飛旋碰撞的聲音。“傷懷?孤為何要傷懷!此次回京孤定要查清母妃慘死的真相,還有當年事情的真相,讓他們為此付出代價!”宣胤之死死攥緊雙手,壓製著心中恨意。
一名侍從上前,湊在宣胤之耳側,“王爺,太後召見,請您速速進宮。”
“知道了,退下吧。”
待人走後,宣胤之才吩咐道,“弦青,收拾一下,改道去壽安宮。”聲音不大不小,還沒走多遠的侍從在聽見後加快步伐,回宮複命。
壽安宮內寂若死灰,惟鎏金卷耳瑞獸香爐的獸嘴頂蓋之上,靜靜地泛著烏沉香,嫋嫋香煙如縷不絕。
“淑妃行事糊塗便罷了,哥哥難道也糊塗了,竟也跟著胡鬨。”身著一身暗紅宮裝的婦人端坐在主位上,身居高位數十載,就算用著平常口吻也帶著不怒自威。
“太後恕罪,如今皇上看重梁家,若是四皇子能與梁家結親也有助於四皇子在朝中站穩腳跟。”沈兆漲紅著臉,手上青筋暴起,硬著頭皮道。